■ 蔡浩杰

    小时不识月，也没有呼作白玉盘，只记得赏月是一年里头最安静的热闹，它不像春节需要走亲访友，还可以在室外坐到很晚。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月亮一直都在，只是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受到格外爱戴。

    老家门口种着两株番石榴树，进门便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两排花，各色花盆在中秋这日会被挪开，腾出空地，打扫干净，摆出红色八仙桌，放上早已备好的月饼和水果，晚餐后八九点的时间，香烛便也安排上了，拜月娘。

    月娘是潮汕人对月亮格外亲切的称呼，拜月的供品也显得格外清新，石榴、油甘柚子、龙眼、葡萄、林檎等应季水果。晚风吹过，香气阵阵。除了瓜果飘香，香烛点燃之后也有袅袅青烟漂浮。不知哪年带音乐的电子音乐香悄然流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响着《十五的月亮》电子音乐，全损音质，却格外上头。

    潮汕平原三面靠山一面朝海，历史上几番中原人南迁，来到这福地，形成独特的潮汕文化。大学时得知不少研究古汉语的前辈是潮汕人，老师也透露潮汕话保留不少上古古汉语发音，潮汕人研究古汉语，算是天赋异禀。

    除了对语言的传承，对忠义也分外推崇。老家的双忠祠香火鼎盛，永远怀念名将张巡和太守许远。传闻中秋时用芋头拜月也与反抗元兵有关，芋头与胡头谐音，这与诸葛亮的“蛮头”造就了“馒头”多半也算是异曲同工。潮汕部分地区还有中秋“烧塔”的习俗，红砖垒成塔状，时间到，点火，撒盐，烧塔，火光冲天，气氛再次进入高潮。传闻潮汕先祖曾以此为号，十里八乡的元兵一夜之间也便消失了。现在烧塔多为祈福意。笛套音乐渺渺，英歌气势滔滔，假如时空可以折叠，估计这座小城，多半是南宋的样子。

    朥饼，顾名思义，猪油掺面粉作皮焙熟的饼。馅料多样，有绿豆沙、黑豆沙，还有冬瓜丁，或是花生糖等，甚至还有双拼馅儿，皮香馅甜，佐之浓茶，不亦乐乎。潮阳贵屿朥饼堪称一绝，金灿灿饼皮上盖着喜庆的红章，皮脆而不散，馅甜而不腻。据说有薛家、侯家两个饼店最是出名，或随番客下南洋，远销香港东南亚。潮水起，潮人聚，来一块饼，再来一杯热腾腾的单枞，独特的香气在舌尖氤氤氲氲，朥饼的油腻感也被冲散了去。只留满口清香，与天边明月共鸣。耳边亲戚闲谈，孩童嬉笑，热水烫着小茶杯叮叮当当，风吹过，院子里树叶沙沙作响……

    饼自然是主角，月糕也毫不逊色。一种是米粉加糖压制的白色月糕，或是夹着些许冬瓜丁，清甜。一种是糯米掺猪油和糖蒸出来的糕，油润清香，若是买到绿豆沙夹心的月糕，我可以吃多一块。白色的除了做成饼状的月糕，还有书册糕，即云片糕，可撕成薄片状，宛若一册一册书一般，洁白细腻，清香可口。书册糕当属潮州龙湖的最是出名。在潮汕地区，老字号的糕点饼店并不少，如今师傅们也多是老人家，仿佛时间一直往前跑，这一门门手艺，这一种种味道，都在老人老屋里安静躺着，不争，不抢。

    如今，每当关于月亮的歌声旋律响起，在外的游子除了无奈又默契的笑，更有对故乡的深深怀念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