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浙江省新昌县七星中学诗路文学社 杜艾嘉
石臼,石锤,糯米。
糯米在石臼中,被石锤砸得渐渐成了行。雪白透明的颗粒令人难以理解地凝成了一团。
石臼前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抡着石锤的手暗自发力,脸上却是神定气闲。姥姥在一旁不停地翻在石臼里的糯米团子,向石锤头上抹水。这可是个技术活,只要动作稍微迟疑一点,乱了节奏,石锤会把手指砸伤。姥姥却对这个“差一点”的危险表现得游刃有余,每次她刚把手移出石臼外,石锤便狠狠地砸了下来。她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旁割破空气般呼呼作响的石锤,只是按自己的程序操作,踩着控制的节拍,似乎在暗暗与抡石锤的强劲力量抗衡。
砰!
砰!
我十分疑惑,那些年逾古稀的老人一提起锤子,怎么就能迸发出那样令人叹服的活力来!石锤狠狠砸透糯米团,几近将石臼砸穿。
老人们面露红光,旁观的人也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砰!
砰!
此时的米团子已然熟透,一碰竟像水袋一样晃动起来。太阳慢慢向西拖着黄昏的帷幕。极目处,天际泛开了一些墨色。
不过须臾,糖馅的麻糍就做好了。姥姥切了一小段给我,笑意盈盈。等候已久的我自然不会客气,急急忙忙咬了一大口。
麻糍还是原来的味道。糯米独有的甜咸交织伴着一种奇特的粗糙口感,化在口中,糖馅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姥姥却不知何时,隐匿去了笑意。她几乎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以后我们这老一辈人都不在了,要再吃到自己做的麻糍就难啦!”
我好像被麻糍噎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以后,以后会怎样?这样的麻糍还能吃到几次?还能陪伴我多久?
姥姥的话消散在风中,消散在一个遥远的时代,那个吟着“梨花落后清明”的时代,一唱三叹着。
“没关系啊,现在能吃个过瘾就好了啊。”良久,我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以后我能陪着你,到你不能再陪我为止。”最后一句,也许是因为嘴里含着麻糍的缘故,说得很含糊,不知她听见与否。
姥姥默然转身回屋,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老屋中昏暗的光衬着夜晚。
我独自立在漫漫黑夜中,不禁有些惶惶然。瞳仁却又勾勒出一位老人的影子,徐徐放大。
是姥姥,手中还有一块麻糍。
“再吃一块吧?”却分明是肯定的口气,“我会一直给你做麻糍,直到你长大。”
清明的雨淋沥,远山被朦胧了。
你当然会,我知道。
指导教师:姜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