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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 美·什刹海

儋州东坡书院记


    抵沪,返苏,此核贝壳搁浅般静卧我书案沙滩,便于我听潮汐海风……东坡知我虔诚。今面南窗,眺望远天,幽思得记。

    ■ 刘放

    到海南旅游,是不能不到儋州的,因为这里有东坡书院。

    从海口到儋州,自己开车也要两个多小时,当天可以来回,路程也算是不短了。但到了之后经过游玩检验,定会感慨值得。海口有五公祠,其中就有很多苏东坡的陈迹,但毕竟只是他到海南的一个驿站,一个临时的招待所,逗留的时间不过一周,祠内还要分很多的地方给另外五公,所以东坡的纪念物不多。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之后,到了儋州的东坡书院,看看这占地面积近3万平方米的书院各处陈设,细细溜达,感觉能与千年前的大贤心灵交流。在东坡书院,我多次心中默诵:东坡,我来了,来看你了。我似乎无时不感觉到,主人还在书院中。

    这个镇古时候是儋州府所在地,如今看来,平畴无边,伞状的高大椰子树下,动作迟缓的水牛在悠闲地吃草,还很有远古时代的气息。有弯弯曲曲的村街,全用青石板铺成,古寺石碑土地庙等,不时可见。古朴的东坡书院就在一片椰林之下。儋州东坡书院是海南最重要的人文胜迹之一。海南大学在儋州设有分部。书院建于北宋年间,经后人一次次重修,才有现今规模。

    在五公祠观摩时,接待我的老乡告知,海南人非常感激苏东坡。在东坡来到之前,海南从未出过一个秀才,是完全的蛮荒之地。海南的文明,应该就是苏东坡带来的。苦了一个文人,幸运了一方百姓。

    儋州的东坡书院,是东坡真正的落脚地,他在这里度过了暮年生命中最艰难而辉煌的时光。院内有诸多的展厅,还有庭院古井,最好看的是院内的茂盛林木,抗衡着南国烈日,繁衍一片阴凉。能联想到主人与古国的文脉,联想到自己家中的书橱,游人的心中也就有了一片招摇的浓荫。

    鉴于苏东坡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如今有其纪念痕迹的地方很多,但儋州东坡书院的规模,估计仅次于他故乡四川眉山的三苏祠。宜兴也有同名的东坡书院。常州东坡气息更浓。苏州名胜虎丘也曾有仰苏楼,这座楼毁于晚清兵燹,至今没有重修,是让很多游人扼腕的事儿。想想那句苏东坡给虎丘带来滚滚财源的广告词,真应该立马重修。

    在儋州的东坡书院,能看到苏州书画大家唐伯虎的书画,于苏州游客来说,也是亲切事儿。书院内大殿和两侧耳房,展出苏东坡许多书稿墨迹、文物史料和著名的《坡仙笠屐图》。还有郭沫若、邓拓、田汉题咏的诗刻及书画名家的艺术作品。书院大殿在载酒堂后面,两者相隔一庭院,左右两侧是廊舍,与载酒堂相拼形成一个四合院,庭院中有一棵上百年的芒果树,叶茂荫浓,使整个庭院显得幽静肃穆。东坡讲学的彩雕陈列大殿正中,苏东坡等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当然,说到东坡的造像,馆前东坡笠屐铜像是最好也最见神采的,他头戴斗笠,脚穿草鞋,手握书卷,远眺苍茫,矗立在姹紫嫣红的鲜花丛中,高达十多米,几乎所有的游客都会在这尊铜像前留影。我也不会例外,连拍好几张。但依我的本念来说,我这不是与铜像合影,而是与东坡合影。历代的大文人诗人很多,很多名篇也都成了我们血液的一部分,值得感激的人很多,但对于我来说,只有苏东坡,想起他来能待在书房默默为他湿润双眼。他人好,一生悲苦,却从不怨嗟,襟怀磊落,以德报怨,才情与人品融为一体,留给后人的是一片明月星空般的非物质遗产。他的前后赤壁赋,还有众多的诗词以及书法,永远光耀在民族的文化天庭。他是天下读书人的心爱。

    与苏州相比,海南是个没有古建筑的地方。相对略有时光烙印和文化造型的,一是五公祠,再就是这里了。院里游了一圈屈指清点,院中的池塘清波涟漪,是一景。从小桥上跨过,越池塘直通载酒亭。载酒亭绿瓦重檐,亭中悬一块“鱼鸟亲人”横匾,说的是苏东坡远谪海南岛,只有鱼鸟是他的亲人,让人心酸。其实,他还带着小儿苏过。这个亭中绘有反映苏东坡当年生活、写作、授徒情景的图画,生动形象。第二进是长方形的“载酒堂”。这里曾是苏东坡讲学、会友的地方,是东坡书院的主体建筑。堂中两侧,有历代名人的诗文碑刻13面。后墙上的两幅大理石刻,右边一幅为明代大文学家宋濂所题。左边一幅,就是明代苏州大画家唐伯虎所画的《坡仙笠屐图》:苏东坡头戴竹帽,脚穿木屐,高卷裤管,身体向前倾斜,在村路上顶雨急归。我不知唐伯虎是否到过海南儋州。但他对东坡的崇敬,从这幅画中也是能够感受到的。今人铸造的高大铜像,自然也是从这幅画中得到的意境。

    东坡书院两侧各有一座小跨院,分别叫作东园、西园。东园里有一口井,叫钦帅泉,为明万历年间所挖,井水清凉甘洌。书院中还设有展览馆、望京阁等供游人参观、游览。

    游东坡书院还有值得一记的是,我拍摄到了院中的狗仔花。另外,我还吃到了院中一株百年芒果树落下的当年最后一枚果。

    这个狗仔花,人们都知道有一个很有名的故事,是关于苏东坡与王安石的,其中有两句诗的佳话。相传王安石写过两句诗,“明月当空叫,五犬卧花心。”苏东坡见后,认为写得不符合现实,也不合常理,便给改成“明月当空照,五犬卧花阴。”王安石知道了此事,笑苏东坡见闻不广。后来苏东坡被贬到儋州,亲眼看到了狗仔花和明月鸟,才恍然大悟,自己当年是错改了王安石的诗。明月自然是不会叫的,但这里的明月是指一种名唤“明月”的鸟,平常无月的夜晚它很安静,一旦明月高挂,它就“鸟来疯”地冲天而叫。而狗仔花,是一种花的名称,花蕊中仿佛有五只小狗崽。让不明就里的大文豪按常理上了当。

    吃芒果的故事,更是感觉我与东坡有缘,心灵能感应。想想其实也是我的一厢情愿吧,但我应该有这个权利。我就像当年的郑板桥仰慕徐文长一样,我就是苏门下的粉丝。

    记得在微信上配照片记过此事。如下:是日,托朋友的福,到海南儋州拜瞻东坡书院,进门,从院子地上拾得一枚芒果,是小小的鸡蛋芒,导游笑,称此为东坡好客。同行者皆满地找寻,不复再有。仰望树龄逾百之芒果树,树冠如盖,叶片微颤,欲语状。仿佛知道来者皆远道。

    我剥小芒果,连果带核入口,甜得心颤。我心默语:苏公苏公,何其厚我!

    我把小芒果的核,偷偷藏口袋,回海口,又于美兰机场登机,空中呼啸抵沪,返苏,此核贝壳搁浅般静卧我书案沙滩,便于我听潮汐海风……

    东坡知我虔诚。

    今面南窗,眺望远天,幽思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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