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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观审视货币社会:被塑造的金钱世界

——评《金钱的社会意义:私房钱、工资、救济金等货币》


    维维安娜·泽利泽

    对资本主导的现代世界而言,金钱在其中扮演了破除一切壁垒,将社会均质化的角色。均质化的金钱对个人和社会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个人和社会是否还有回击改变的可能?对此问题,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在一百多年前即予以了悲观回答。而在《金钱的社会意义:私房钱、工资、救济金等货币》一书中,美国社会学家维维安娜·泽利泽对此提出了质疑批判,对同样的问题予以了乐观性回答。

    ■ 崔应令

    对资本主导的现代世界而言,金钱在其中扮演了破除一切壁垒,将社会均质化的角色。“万物皆有价”使得金钱不仅贯穿了经济领域,也跨入道德和社会关系各领域,成为唯一共同的密码,金钱帝国就此到来。均质化的金钱对个人和社会带来了怎样的影响?面对金钱势不可挡的全方位介入,个人和社会是否还有回击改变金钱的可能?对此问题,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在一百多年前即以文章和著作予以了悲观回答。而美国社会学家维维安娜·泽利泽在《金钱的社会意义:私房钱、工资、救济金等货币》(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8月版)一书中对齐美尔等的悲观予以了质疑批判,对同样的问题予以了乐观性回答。

    对金钱社会的肯定和质疑

    对金钱社会的悲观看法在众多思想家的著述中都曾出现。比如,齐美尔看到了金钱社会带来的负面性:金钱将遥不可及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导致社会的平均化、量化、客观化和产生包容性更广泛的社会阶层,社会平等价值在此逐渐实现,正是在此过程中,人的价值被物质化,甚至忘却其他价值的存在,人开始产生对生命意义的失落和虚无感。货币从手段变成目的,成为现代社会的宗教。金钱带来的自由成为没有实在之物的自由,空虚和变化无常是其特点,自我的扩展恰恰演变成“自我的萎缩”,因为“金钱只是通向最终价值的桥梁,而人无法栖居在桥上”。

    此后的学者如吉登斯视金钱为“符号标志”,是社会关系与特定时间、地点分离的关键范例,以及哈贝马斯认为金钱就是经济系统对日常生活世界殖民的中介,系统性地削弱了“依赖社会整合的行动领域”。

    在维维安娜·泽利泽看来,对金钱社会负面性的揭示和批判是有意义的。然而,这些论述忽略了社会结构和文化对金钱的形塑和重塑。在作者看来,金钱在文化上并不是中立的,在社会上也不是匿名性的。这使得金钱和社会以及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单向度的,而是双向的。金钱虽然确实会削弱价值意义和社会联结,将其变为金钱数字,但同时,“价值和社会关系也会通过赋予金钱意义和社会特征而使其变形”。这使得金钱恰恰不具有单一、均质的性质,而是具有明显的社会分化特征。人们为不同类型的社会互动指定不同的货币,并对金钱的“误用”回以愤怒、震惊或嘲弄。比如一张大面额纸钞买小报就会引起愤怒。在特定情形下,金钱可以是完全异常而不可交换的,且文化和社会结构对金钱的流动常常设下边界和限制。

    金钱的社会标记

    社会是如何标记金钱的?作者分别对家庭内部的金钱、作为礼物的金钱和慈善货币进行考察,揭示金钱是如何被社会关系和文化重新塑造的过程。

    家庭内部金钱的标记深受性别和阶级深刻的影响,即家庭经济的含义、用途和分配都打上了性别与阶级的烙印。一方面,在不同时期或不同地方,妻子对金钱的分配和丈夫的是不同的。当然就作者研究的时期(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30年代)来说,对女性的轻视在家庭内外都有显示。另一方面,上层阶级、中产阶级和工人家庭在对待妻子的钱财等方面形成了阶级区别,金钱在不同阶级家庭之间不是等价物。

    作为礼物的金钱将在社会层面具有自主性和中立性质的金钱变得富有情感和个性化。其方法之一是确立礼金的专属性质;方法之二是人们将亲密的、深情的社会关系同其他社会交换区分开;方法之三是限制受赠者的花钱方式,比如对孩子的圣诞礼金可能会指定为其教育专项资金而不能用做其他。人们通过这些方法创造了不同形式的金钱,并区分不同意义的社会关系,那些认为货币礼物会耗尽社会生活的意义,让社会关系干涸、消灭礼物交换的看法是错误的。

    慈善领域对金钱的态度也随社会变化而经历了反复。在一定时期,人们坚持严格的实物救济,否定现金救济的积极意义,在另外的时期,社会强调现金救济对被救济者自由意志和个体的尊重。在对现金救济的限制和监管上,慈善机构也多有要求。在很长时间,慈善救济者还强调对穷人花钱的技术进行“科学培训”。而围绕慈善救济,受接济者和工作人员、穷人和官方,慈善专家和保险代理人等之间形成了争议,进一步揭示出现金在救济上的意义是社会和文化因素决定的,而非相反。

    多元化货币及并不能左右社会的金钱

    在作者看来,金钱的社会分化是普遍存在的,这使得对金钱的标记种类繁多。无论是赚取方式,还是使用、类型或名称,金钱都无所不在地受到社会关系和文化价值系统的塑造或重塑,是社会和文化决定了金钱的意义而非相反。这是对金钱社会前景的乐观看法。

    作者说“本书试图阐明,人们通常所认为的非常脆弱的社会关系,其活跃的、创造性的力量事实上很难被压制”。也就是说,金钱只是附着于社会的。就如礼物现金“并没有腐蚀、抑制或削弱人们的社会交往。相反,新的礼物货币被创造出来,以匹配多种多样的社会关系。”即金钱的社会性是根本的,是社会确立了金钱的意义。这一看法如此乐观,似乎无论金钱如何改变生活的本来面貌,人们总有办法重新反控制。就如同慈善救济给穷人设置各种限制,后者总是可以有办法变通一样。

    在作者看来,齐美尔一百多年前对金钱社会的悲观看法完全没有必要,金钱是如此多元,对它的标记是如此社会化而充满区分,且这一标记的范围还在扩大,过程还在持续,我们只需要乐观看待金钱的发展,而无须多虑其后果。这一对金钱社会乐观积极的看法,或许可以部分安抚金钱称霸天下时代受控于金钱的焦虑和紧张。不过,这是否能取代并解决金钱雄霸天下的弊病和问题,答案或许还藏在一百年前先哲们的忧心里。

    (作者为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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