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萌

    11月3日，2020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北京举行。91岁的顾诵芬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顾诵芬是新中国飞机设计事业的主要奠基人之一，中国飞机空气动力学研究的开拓者，作为我国第一代战机的主要设计者，第二代战机研发的领军者，第三代战机核心关键技术研究的引领者，舰载机研发的推动者，第四代战机研制的探索者，他在海内外声望极高。他的父亲顾廷龙是著名古籍版本学家、目录学家和书法家，上海图书馆原馆长。他们父子在各自领域成就卓著，而父亲对顾诵芬立德立行的家风垂范，更成佳话。

    在父亲的关注中梦想起航

    1930年2月4日，顾诵芬出生于苏州的名门望族：顾氏家族。父亲顾廷龙是国学大家，母亲潘承圭是当时少有的知识女性。他的名字取自于西晋文学家陆机《文赋》“咏世德之骏烈，诵先人之清芬。”生在这样的书香之家，小诵芬的爱好却有些与众不同：机械工艺。

    1935年，父亲应邀去燕京大学任职，全家迁居北平，住在燕京大学附近。两年后“七七事变”，日寇全面进攻华北。

    “我记得很清楚，7月28日那天，日军轰炸二十九军营地，轰炸机就从我们家上空飞过，连投下的炸弹都看得一清二楚。”时隔多年，顾诵芬对那一幕仍记忆深刻，“二十九军的驻地距离我家最多不到两千米，爆炸所产生的火光和浓烟仿佛近在咫尺，玻璃窗被冲击波震得粉碎。”第一次见真飞机，就在如此“国难当头”之际，给7岁的顾诵芬幼小心灵留下特别深的印象。

    他从小就喜欢鼓捣一些车船枪炮，父亲也曾培养顾诵芬的文史功底，但从没干涉过儿子对理工制造的热爱。10岁那年，家人送了他一个飞机模型，他爱不释手，走哪儿带哪儿，没过多久模型坏了，小诵芬很沮丧。父亲见他如此喜爱飞机，就带他去上海的进口航模商店，又买了一个一米多的大航模。还送给他一套《小学生文库》，里面也涉及怎么做航模的内容。看着教程，顾诵芬忍不住自己动手做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小时候喜欢航模，可许多材料很贵，家里没什么钱。我从《小学生文库》里看到，竹条也可以替代。当时没有快干胶，就自己配制。办法，要自己想。”顾诵芬回忆。他的航空梦想也就此起航。

    做事不能“拆烂污”

    遵从热爱，集中精力，刻苦钻研，是顾氏父子的共同点。顾老先生最有研究的不只是广为人知的图书馆学、版本目录学和书法艺术，而是古文字学。顾诵芬说：“父亲在燕京大学研究生毕业的论文就是《说文废字废义考》，那时是研究文字学的。在家也说起过，如果不搞图书馆，他在文字学上肯定还有很大成就。”

    “我受父亲的教育，最深刻的一点就是做什么事情不能‘拆烂污’。”“拆烂污”是上海话，意为苟且马虎、不负责任。

    “七七事变”后，战火中，江南一带文物古籍流散，日美等国多方掠夺搜罗。叶景葵、张元济等为此倡办上海合众图书馆，特邀顾廷龙南来主持此事，他毅然举家南迁，出任总干事。对于一同南下的儿子顾诵芬，这是最大的言传身教。

    在上海合众图书馆长乐路的新址，顾廷龙平生第一次当起建筑设计师。他从图书馆的角度，一丝不苟，不断完善改进方案。房子造好后，运营维护、精心保管书籍，曾多次找化工方面的专家请教灭虫方法。图书馆两层楼近百扇窗户，父子俩经常一起开窗通风，拉起窗帘防晒。新中国成立之前，顾廷龙冒着生命危险，收集和保护了一批传播马列主义、宣传共产党的珍贵资料。

    在父亲的影响下，顾诵芬从小到大经历的许多事，都看得见父亲的影子。

    1951年，新中国航空工业艰难起步。这一年，21岁的顾诵芬从上海交通大学航空工程系毕业后分配到新成立的航空工业局，从此便将自己的一生与新中国的航空事业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1963年，顾诵芬提出了设计一款新型歼击机的报告，并得以批准。这就是歼-8项目，是我国第一款自主设计的高空高速歼击机。他带领设计部门与风洞试验单位联合攻关，在国内第一次创建了战斗机喷流影响试验方法，该试验方法也成为后来确定发动机喷流影响的基本方法。1969年7月5日，歼-8飞机成功实现首飞，也正式宣告终结了中国不能研制高空高速战斗机的历史。

    在试飞时，出现了强烈的跨声速抖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顾诵芬瞒着家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乘坐试飞员驾驶的教练机上天，近距离观察飞机的振动情况。

    在弄清了产生振动的原因后，顾诵芬提出采用局部整流包皮修形方法解决问题，并亲自做了整流包皮的修形设计，他与工厂工人师傅一起改装，经试飞证明此法非常有效，彻底排除了跨声速抖振现象。

    “不能拆烂污”，顾诵芬一生都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情做一半扔掉，要做就要坚持到底。

    多读书 靠自己

    和许多父亲不同，顾廷龙平时并不会对顾诵芬过多干涉，只告诉他无论干什么事情，读书很重要，什么事情都要学会自己干。

    “父亲要管的，一是写字，从小要求我描红。另外是要求我阅读经典之作，如《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小学寒暑假，父亲会督促我看《纲鉴易知录》，以对我国的历史有所了解。他主张我要独立自主学习。”

    父亲培养顾诵芬的读书习惯，让他一生受益。读中学时，学到三角，顾诵芬在合众图书馆里发现了徐光启翻译的三角原著。读大学时，他发现馆藏的一套大学丛书，“这正是大学一二年级基础课可以借鉴的好参考书。”还有一本《水利工程计算手册》，让正学材料力学的顾诵芬查到了大量所需的原始数据……

    工作后，顾诵芬参与建飞机设计室，资料奇缺。“当时我们学的都是英美上世纪40年代的教科书，而且都是螺旋桨飞机。搞喷气式飞机，你得自己学，最终都要靠自己干。”

    “多读书，多思考，努力学习，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是父亲对顾诵芬最大的期许。

    （资料来源：《江南名门 世德清芬》《父亲顾廷龙家风垂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