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证艰难,孤立无援,惊恐、绝望、无助、伤痛,是真的。保护自己,绝地反击,坚韧、刚毅、善良、勇敢,也是真的。这正是《江照黎明》的珍贵之处——不卖惨,不蹭女性题材的红利,认真关注女性生存困境,“它表达的东西,有沉甸甸的分量;它提出的议题,需要板起脸来讨论。”
■ 兰馨
真实与虚伪,往往源自同一镜像。不扎进人心的江底,你永远不会知道,幽深不惊的波光下,蛰伏着多少谎言与凶险——网剧《江照黎明》的悬疑大幕,由一桩离奇的“溺亡案”开启。暴雨夜,“完美丈夫”苏睿遇害,横尸江滩。
时钟回拨,重放他最后4天的行动轨迹,条条蛛丝牵扯出妻子李晓楠、情人于红,以及岳母、虎哥、姐夫等一干角色,皆有杀机,似乎都不无辜,全员恶人。
一番条分缕析,抽丝剥茧之后,看似凌乱的碎片逐渐拼凑出谜底,一场可怖的杀妻阴谋浮出水面。而所谓的“被害者”,原来竟是执刀人!
够敢,够真!“现实主义”的前缀,表明它并非来自虚构,而意在“写实”。所以,大到故事脉络、桥段编排、人物命运,小到幽微细节、内心波澜,都可能叠合着人间真实的影子,而且不止一处。
比如,“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好男人苏睿。
人前,苏睿俨然谦谦君子,专情男人。在外,头衔光鲜,收入不菲。在家,温柔体贴,知冷知热,心心念念都围着妻子转,白天开车接送上下班,晚上陪着出摊卖炒面。
亲戚同事、街坊四邻,但凡跟这对夫妻有交集的,谁不啧啧羡慕,夸李晓楠命好福深,人漂亮,业务拔尖,丈夫赚得多,又懂得疼人,要多完美有多完美。
剧中有这样一个情节——
西装笔挺、斯斯文文的苏睿,往油腻腻、烟熏火燎的大排档一站,格格不入,特别扎眼。但他毫不在意。外套一脱,领带掖进衬衫里,卷起袖子,埋头刷碗、抓料、上菜,啥活儿都干。
一直忙活到夜深人散,收了摊,李晓楠弯腰拉着一车家伙什儿,苏睿尾随后边押车,一起回家。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
看似温情动人,细细品来,处处都透露着诡异、不安:苏睿到档口帮忙,李晓楠没半点笑模样;虎哥带着古惑仔现身,苏睿脸上变颜变色;李晓楠拉车,苏睿没出半点力气,一路都在发微信……
这种不和谐的感觉,就好像棉花糖里的碎玻璃、饭里的沙砾、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嚼着嚼着,猛然有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谁都不知道,李晓楠守着一个可怕的秘密,不敢对外人说:私底下的苏睿,冷血、残暴、贪婪,是个小人、暴君、恶魔!
苏睿出身低微,靠着勤奋走出家乡,对于财富、权势,他有着近乎变态的渴望,可才华撑不起野心,只想走捷径、捞偏门。因为好赌成性,欠了高利贷。
命运被逼入穷巷,苏睿动了恶念,决定杀妻骗保。反正在他眼中,李晓楠只是个会挣钱的“人形沙袋”,她的死活全由他主宰。
苏睿偷偷解锁妻子的手机,把她寿险保单的赔付额度增加到100万。而后,他倾尽心机和智慧,炮制一个又一个杀人计划,要亲手把枕边人送上绝路。
半夜,李晓楠哮喘发作,几近窒息。苏睿慢吞吞地起床找药,嘴里念叨“怎么找不到”,却站在鱼缸前,逗弄自己养的冷血宠物蜥蜴。那穷凶极恶的眼神,阴森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万幸,李晓楠偷偷藏了一瓶喷剂,塞在柜底,才捡回一命。
罪恶的色子一旦扔出去,就停不下来了。苏睿怎么可能甘心!破坏刹车、牛奶下毒,一劫又一劫,李晓楠每次都侥幸死里逃生。
李晓楠亡姐忌日当晚,苏睿决定放手一搏,务必置妻子于死地。他从身后猛地一推,妻子跌落湍急的江流中,终于奸计得逞。可惜他机关算尽,可怎么也算不到,妻子没死,自己却被姐夫灭口,一命呜呼。
最后,真相大白!原来,李晓楠并非懦弱的受害者。丈夫的杀心,她早有觉察,时刻提防。为摆脱恶魔,她不惜以自己作饵,推他一把,冒死录下证据。凭着火中取栗的胆魄、临危不乱的定力、机敏过人的智慧,这位不幸的女人亲手拆掉牢笼,闯过黑暗,冲出了一个黎明。
这是女性自己的视角,自己的体验,自己的抗争。24集,总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你泪流满面。
拍摄全剧最惨烈的那场家暴戏时,李晓楠的饰演者马思纯身子被重重推到墙上,一下下撞击;脖子被铁钳般的双手死死掐住,力度一点点加重;肚子上记不清被大脚狠踹了多少下……她坚持无保护措施上阵,想给观众足够真实的感受。
或许,地名、人名、关系、故事是假的。但,日复一日,不得不忍受丈夫的算计、暴力、摧残、侮辱,是真的。取证艰难,孤立无援,惊恐、绝望、无助、伤痛,是真的。保护自己,绝地反击,坚韧、刚毅、善良、勇敢,也是真的。
这正是《江照黎明》的珍贵之处——不卖惨,不蹭女性题材的红利,认真关注女性生存困境。它聚焦女性的成长、女性的自救,聚焦家庭暴力、杀妻骗保等问题,也用一个悬疑故事来隐喻社会现实的痛点,诸如原生家庭对女性成长的影响、无处不在的性别歧视……“它表达的东西,有沉甸甸的分量;它提出的议题,需要板起脸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