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互联网时代，除了在人设对比中制造焦虑，还在焦虑之外贩卖着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价值观“平凡是一种错误”，并在久而久之的贩卖焦虑中，收割普通大众的认同和流量，进而大打“商业牌”，达到营销焦虑、消费焦虑的最终目的
● 要想改善焦虑要善于辨识有效信息；减少对短视频的依赖；加强与现实世界的链接；积极运动，这些都是改善焦虑等负向情绪的优选方案
□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茹希佳
忙碌了整整一天，只有晚上11点之后的时间才真正属于自己，25岁的白领小华只想上网“冲浪”一会儿就睡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这最后的自在，也不复存在。”
打开手机，无论上微博、还是刷短视频、查搜索引擎，充斥眼前的都是“我是怎么做到25岁博士毕业，还顺便结了婚生了子”“我是怎么实现工作5年年收入百万的人生小目标”“30岁前，我是怎么赚足5套房产的”……类似的成功学帖子常常让小华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比失败，她自己本是从小城市考到大城市的“名牌”大学，也是一路“开挂”的人生，怎么就被现实打击得一文不值了？“每月8000元的工资，一半交了房租，买房结婚都遥遥无期。”每当翻看到这些成功学帖子，再对比自己的境遇，小华的情绪就跌落谷底，“感觉到处都是成功人士，全世界就自己最失败。”
类似小华这样的遭遇，许多人都经历过，在互联网时代，除了在人设对比中制造焦虑，还在焦虑之外贩卖着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价值观“平凡是一种错误”，并在久而久之的贩卖焦虑中，收割普通大众的认同和流量，进而大打“商业牌”，达到营销焦虑、消费焦虑的最终目的，一条制造焦虑、贩卖焦虑、消费焦虑的产业链正在悄悄融入大众的日常生活，让人们总有“被牵着鼻子走”的困扰，又有无处可逃的无奈，如何识破贩卖焦虑的“戏码”？拿什么来拯救我们的情绪自由？
“焦虑时代”如何识破伪焦虑
“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比你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你要偷偷学，然后惊艳所有人”……这样贩卖焦虑的广告语充斥着网络，仿佛你不为此买单，就有可能被这个时代淘汰。
“宝妈”李莉就深受其苦。她的女儿4岁，乖巧可爱，时常喜欢拿着画笔在白纸上涂鸦，虽是孩童的恣意挥洒，李莉却感觉“挺有天赋”，直到去年夏天的一个午后，李莉在网上刷到一则鼓吹3岁孩子就能够进行画画启蒙教育的小视频，她立刻来了精神，“视频里，别人家3岁孩子能画出这个水平，我们家孩子学起来也不会差，再加上网络主播不断渲染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言论，我冲动之下，直接下单，给孩子买了一个3888元的画画课程。”
买完课程，李莉每周接送女儿上课，憧憬着自家孩子在画画上的“突飞猛进”，自己来回奔波辛苦不说，她发现孩子在教室里根本坐不住，更听不进老师讲的内容，“本来孩子对画画还挺感兴趣的，被兴趣班这么一折腾，反而没兴趣了，回家后都不爱拿画笔涂鸦了。”李莉总结，“真不该听信‘毒鸡汤’，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莉不会是商家收割的唯一“韭菜”，商家的话术和套路像复读机一样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见缝插针般融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时下的网络语“贩焦录”由此而来，即商家为助长销量而想出的夸张文案和话术。用固定公式和不同商品搭配，给不同年龄段的人贩卖焦虑，必要的时候还用“工具人”施压，促成交易。
说到底，贩卖焦虑贩卖的是一种匮乏感，不安与恐惧才是最好的推销员。
对此，有专家表示，互联网空间里，正是利用人们走捷径的心态，商家拼命制造焦虑、贩卖焦虑，让普罗大众为此买单。现实生活中，人们不但会有焦虑，还会引起跟风焦虑，比如男人有“发际线焦虑”“中年焦虑”，女人有“身材焦虑”“颜值焦虑”，家长有“教育焦虑”，单身者有“催婚焦虑”，学生有“就业焦虑”，从业者又有“学历焦虑”“收入焦虑”……如果人们不清楚自己工作、生活的目标，或常常处于一种对未来不确定的状态中，又有很强的从众心理，就极易成为焦虑贩卖者的“天然猎物”。
“焦虑”背后的推手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通过梳理网络信息发现，近年来，贩卖各种焦虑情绪的关注点都紧扣网民心理，主要集中于生活压力、身份认同、生活环境等收入、分配、消费领域。从2012年的“压力山大”，2013年的“土豪”，2014年的“有钱任性”，2015年的“剁手吃土”，2016年的“小目标”，2017年的“佛系”，2018年的“丧”，2019年的“车厘子自由”，2020年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2021年的“内卷”……贩卖焦虑者往往通过情绪热词，用夸张对比，突出矛盾，模仿拼接等模式渲染情绪、制造焦虑。
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马向真认为，目前，我们所处的时代，短视频和社交平台占据了大多数人很多生活时间，这使我们所谓的“对比”范围在无限扩大。或许在小时候大家都听过“别人家孩子”的故事，但是现在由于网络世界对生活的巨大影响，“别人家的孩子”也在不断增多，在被扩大的比较圈和难辨真假的网络世界中很多人变得“缺乏自我认同”。
但实际上，自我认同对个体来说尤为重要，这是一种心理过程，是个体向他人或群体的价值、规则与外在形态去模仿习得、内化并形成自我行为模式的过程。然而，被商家或者网络塑造的群体价值通常具有非现实性，在商家所企盼的消费模式中，个体不断的模仿，并无法实现真正的自我认同，反而在追寻“他人认同”“优越感”中丢失了部分理性判断，“因此，我们需要对自我价值的肯定，清楚自身的能力及缺陷，以及通过自身获得感的增加，减少对外界刺激的过度、非理性反应。”马向真说。
互联网发展变革确实为“生成焦虑”创造了便利条件。近年来，一些自媒体为吸引流量，围绕消费水平、薪酬收入、生活品质等方面炮制概念、观点，渲染社会焦虑。此外，大数据分析、算法推荐等技术，使网络传播格局出现圈层化等新特点，也催生出“信息茧房”等新问题。
同时，一些无良商家在利益驱动下，为了吸引眼球、收割流量，往往会挑起受众的情绪、制造焦虑，用营销号等网络水军营造强势舆论氛围，普通网民身处其中，即便有自己的价值坚持，发表不同观点，也往往会被淹没。
走出焦虑怪圈，创造自己的未来图景
《应对焦虑》一书中描述，焦虑的产生不是因为外界具体的事物或情境，而是源自想象中的危险，这个危险并不在眼前，发生的可能性也只是微乎其微。
马向真表示，在2022年新发表的研究中，学者们发现时间管理倾向通过状态焦虑进而间接影响高中生短视频成瘾，即焦虑与短视频成瘾通常是正相关，且在焦虑状态下时间管理倾向有减弱趋势。鉴于此，她提出，要想改善焦虑要善于辨识有效信息；减少对短视频的依赖；加强与现实世界的链接；积极运动，这些都是改善焦虑等负向情绪的优选方案。
马向真说，在众声喧哗的时代，我们尤其需要警惕各类生造概念贩卖焦虑的套路，走出焦虑的怪圈，创造自己的未来图景，焦虑只会影响心态，而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