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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 美·什刹海

母亲做的布鞋


    阳光下,母亲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滚着鞋边,是那样认真,那样专注,那样慈祥。

    ■ 叶子

    每天下班,我习惯脱下冰冷的皮凉鞋,换上柔软舒适的布鞋,那是一双青色的、方头的平底布鞋,我母亲做的。

    自我记事起,母亲做的布鞋便是全村最有名的。她做的布鞋,无论式样还是脚感都很好,是众多人效仿的样板。而不管是在过去的农村,还是现在的城市,只要是母亲待过的地方,就会变成布鞋流行的地方。

    做布鞋这活儿,工序挺复杂的。

    首先,要学会选料,母亲做的布鞋之所以柔软舒适,透气排汗,原因是选用了纯棉布纳鞋底,而且棉布要用旧的。母亲做鞋子用的鞋底料,全都是旧的棉布,全是我们兄弟几个穿小了的棉布内衣进行再利用。找一个太阳大的日子,烧一锅开水,撒一些碱,将旧棉衣剪成布块洗净。待晒干后,将棉布收回家中捋平,在家里放些日子,美其名曰:“收身”。

    鞋底料子准备好,接着就是粘布壳子。母亲总是把我的房门下了,用它作为粘布壳子的道具。先把木门平放在小方桌上,然后用细米熬成的面糊涂在门板上面,涂一层面糊就粘一层布。从上到下,把整个门粘满,一直粘到有三四毫米厚度。做好这些后,把门竖起来,靠着墙根,对着太阳狠狠的晒。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晒好了、干透了。然后把它从门板上撕下来,卷成筒状,放在衣柜里,待到闲下来的时候就可以开始纳鞋底了。

    鞋面子,通常都是用买的新布做,这样才显得光鲜。

    一把剪刀,一个顶针,一筒线,一口大号的针,在每一个冬闲的日子里便是母亲最忠实的伙伴。阳光下的院子里,母亲便和邻居的阿婶们说闲话,唠家常,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欢声笑语溢满农家小院。一年的艰辛和困苦,都在此刻化为乌有。日出日落,一针针,一线线,鞋子在岁月中成长。

    小时候,最让我高兴的事就是在大年初一穿上母亲做的新布鞋,去给左邻右舍的叔叔婶婶们拜年。与其说是去拜年,还不如说是去炫耀我那漂亮的新布鞋。每到那时,都会得到大人们恭维的赞美声。

    在上中学之前,我从不知道穿皮鞋是种什么感觉,是一路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过来的。缘于布鞋,我得到了老师的关注,同学们的羡慕。上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不好,尤其是数学,从未及格过。不是我太笨,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好好学。我的数学老师是个女老师,她很凶,我看不惯她,故意上课不听讲。有一次,我在操场上玩,脚上穿的就是母亲做的布鞋。被她看见了,问我布鞋是谁做的,我骄傲地告诉她是我母亲做的。她便笑着要我带鞋样子给她看,并请我母亲教她做布鞋。自那以后,她便经常来我家,跟我母亲学做布鞋。当然,还免费给我开小灶。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我们慢慢熟悉了,就觉得她并不那么讨厌,开始认真地学习。成绩赶了上去,她让我当了班长。

    长大以后,我进城了,工作了,母亲也从农村来到了城市。她是个勤劳惯了的人,没事做的时候总觉得闷得慌,于是又重操旧业,一年四季手不离针线。阳光下,母亲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滚着鞋边,是那样认真,那样专注,那样慈祥。街坊邻居的老太太们也争相效仿,在一针一线中雕刻着晚年的幸福时光。

    母亲话不多,可她人缘极好。在我们那个小区,母亲的知名度很高。提起那个做布鞋的乡下老太婆,人们总会赞不绝口。母亲很平凡,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妇女靠着她做布鞋的绝活,认识了不少城里人,冲淡了她那浓浓的乡愁,为她在城里的晚年生活增添了许多情趣。每天下班回到家里,我总能看见母亲幸福的笑脸,听她讲着新鲜事儿。

    前不久,我搬进新房,母亲一下子拿出二十双布拖鞋,和以往相比在颜色上有所创新。不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黑色,而是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摆在嫣红的地毯上,屋里显得生机勃勃。几个来串门的朋友,看见母亲做的布拖鞋,个个赞不绝口,爱不释手。结果,二十双拖鞋留在我家的只有几双了。

    说起穿鞋,我穿皮鞋的时间远没有穿布鞋的时间长,许多年来,这种习惯从未改变。穿起布鞋,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的叮咛、嘱咐,她慈祥的面容在眼前浮现,心里就特别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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