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而逝的光阴里,几只水缸从空到满,几枚树叶从绿到黄,几块砖头从光滑到斑驳,古镇曾经惊艳岁月,也已习惯寂寞。
■ 潘玉毅
曾经有人说,一入鸣鹤,便是梦境。我初游时觉得这句话过于夸张,待到来过三五次以后,又觉分外形象。
鸣鹤古镇始建于唐开元年间,至今已历1200余年。而它得名的由来,与唐代大书法家虞世南的族孙虞九皋有关——鸣鹤是他的字。唐元和年间,鸣鹤进士及第后不久,逝世于长安,家乡人为了纪念他,将之用作古镇的名。
古镇风景绝佳,令人见之忘俗。从正门的牌坊一路迤逦而来,左边是金仙寺,右边是白洋湖,此二者皆有悠久的历史。寺中不仅宝相庄严,还有红色胜迹,弘一法师曾住锡于此,浙东抗日武装亦曾在此成立第三战区三北游击司令部;湖中有石塔七座,更有200年前鸣鹤叶氏子弟“运斗以酌,扣舷而唱”的风流雅韵。
寺庙与湖泊中间的路直通古镇里边。作为一个以弘扬国药文化为主题的古镇,来到鸣鹤,人们时常会自脑海里蹦出一个“老中医”的形象和许多名字稀奇古怪的中药材来。很多人都知道“北有同仁堂,南有胡庆余堂”,他们不知道的是,同仁堂的创始人、胡庆余堂早期的经理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鸣鹤人。而且,在胡庆余堂之前,与同仁堂齐名的种德堂也是鸣鹤人所开。现如今,古镇里依然有两个景点与此息息相关,一个是鸣鹤药材馆,一个是鸣鹤国医馆。
药材馆里悬挂着很多国药老字号的牌匾,从门口位置到内堂,琳琅满目,据说总共有150多家,这些享誉海内外的名字不是鸣鹤人在外地开设的药铺,便是药铺的创始人为鸣鹤人士,它们并肩而立,成了“国药人才集浙江,浙江有慈溪,慈溪首推鸣鹤场”这一说法最有说服力的注脚。与之毗邻的国医馆,又名“上海国医馆鸣鹤馆”,四时常开,间或,还有国内的著名老中医来此义诊,无疑是对传统的一种延续。
药材馆的正对面有一个戏台,上书“鸣鹤书场”四字,左右两边楹柱上各有一句诗,取自陆龟蒙的《秘色越器》,写的是“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站在药材馆与戏台中间的广场上,往左或是往右,都有路可通行。左边是蜿蜒的石板路,右边过了桥,也是石板路,路边的仿古灯柱上还挂着象征喜庆的灯笼。
小桥、流水、人家,鸣鹤有诗情画意的景,也有故乡的应有模样。远观时,它像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不着一色,却胜过五彩斑斓;近看时,它又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不着脂粉,却美得让人难忘。
小桥与流水、人家,也不知是谁包围了谁?
过了一座桥,桥的那头还是桥,过了一片水,水的那边还是水,人在河的两岸、桥的两边,却也在小桥流水的风景里。
在这里踏步悠游,你可以暂别俗世的喧嚣和纷扰。
桥头上也许曾经走过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也许没有。巷子里过去发生的故事你也许熟悉,也许不熟。不过,当你踩着石板路从巷子的这头走到巷子的那头,你已然成了古镇记忆的一部分,巷子是你走过的巷子,而你,是某年某月行走在古镇里的人。
荏苒而逝的光阴里,几只水缸从空到满,几枚树叶从绿到黄,几块砖头从光滑到斑驳,古镇曾经惊艳岁月,也已习惯寂寞。可终归,它还是喜欢陪伴的啊。你来访它,不妨同它说会儿话,合个影,就如同两个老友久别重逢一样。
这样的古镇很温暖,人也很温暖,吸引着我走近,去变成游客中的一名。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间名为“福苑”的茶馆,门前的装饰清新隽雅,让古镇的画意更加深浓了些。细碎的阳光抚摸着屋顶,抚摸着人的肩头,也抚摸着那副“有茶清待客,无事乱翻书”的对联,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慵懒之意。
此时若有一把躺椅,躺着或是坐着,小憩或是深睡,都可以让我大梦一场。
与我的惫懒不同,在转角处,有几个电力工人正在认真地忙碌着。他们站在篱笆和树丛中间,头上的黄帽子,身上的蓝衣裳,竟与这古镇的风景没有一点违和感。旁边还有一名景区的工作人员,我叩问之下方才得知,这几名电力工人定期都会前来帮忙查看表箱和灯盏,用行动守护古镇的美丽。
年轻的工作人员以为我是初游者,笑着同我介绍:“你不知道,等到天黑了以后灯光亮起,我们的古镇有多美!”
听着她的讲述,恍惚间,古镇的一草一木、一屋一桥,还有那风吹河水荡起的粼粼波光和年糕饺的诱人香味,从摩诘的诗中携手走来,走进了我的眼里,又由瞳孔走入了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