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新文
作家钱红丽在散文集《独自美好》一书里写道:“到了小雪,冬天基本上坐实了,一日冷似一日。这样,咸肉才可以放心地腌起来,或者再买几只壮硕的白鹅、麻鸭,把它们宰了,码在缸里盐渍起来,发酵得差不多了,趁一个晴日取出,挂在风口,不出两日,腊香味呼之欲出。”腊香味里少不了肉味和鱼味,有盐的味道,也有花椒和八角的味道,寒风风干的腊味,悬挂在墙体木桩上的腊味,像是冬日里竖排着的诗行,忽长忽短的句子,看着就沁人心脾。
腌肉和腌鱼,只有到了冬天,地冻天寒的时候,才可以放心地去腌制。猪肉适合切成条状腌制,隔四指宽横划一刀至肉皮部,长条肉皮保留,肉块张着嘴,易于晾晒。牛肉则适合块状腌制,一坨一坨的,边缘戳个口子系个绳头,便于悬挂晾晒。鸡、鸭、鹅、鱼都是整只腌制好,最好在开始撒盐、放生姜、花椒和八角的时候,就把它们腔体拉平,压上石头,腌渍好晾晒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平整的姿势,既好晾晒、风干,也好快递装盒,赠送给远方的亲朋好友。
姐姐一家在深圳,她退休后,一直惦记着家乡的腊味,有次她从莲花北菜市场买了两只麻鸭回家,学着母亲过去腌腊味的程序,烧开水、宰杀、脱毛……费了好大的劲,没过几日,屋里却有了丝丝缕缕腐臭的味道。姐夫忽然想起家里腌着的两只鸭子,揭开缸盖,一股怪味扑鼻而来。姐姐将两只鸭子装进垃圾袋,快速地扔进了垃圾桶里,自那以后再也不敢腌腊味了。因为深圳即便进入冬季,温度也是很高的。自己不能腌制腊味,又念念不忘儿时的味道,姐姐就每年都求助于我。而我不急不躁,非得等到寒风嗖嗖刮起来,水面有了薄冰的时候,才开始腌制腊味。
有一年春节前,邻居家儿媳妇的娘家人从大西南的四川,邮寄来熏肉。那日她用笋干烧熏肉,腊香味从门缝里飘到我的家,很香,很香。邻居给我家送来一碗,薄薄的肉片,肥的部分油光发亮,瘦的部分红润劲道,笋脆滑润,肉香混杂松香和薫烤的特殊味道,唇齿留香!难怪古人有“润到竹根肥腊笋,暖开蔬甲助春盘”一说,原来腊肉和干笋是天然的组合,是人世间美食中最好的搭档。
前年随团去安徽黄山采风,每顿饭必上的菜就是臭鳜鱼。臭鳜鱼是皖南地区徽菜中的当红名角,其来历版本很多,但是归纳一下,无外乎入冬时,鱼商们把长江的鳜鱼装箱加盐水,运至古徽州,由于旅途远,及至,鱼腥味变成了臭味,但是,上锅烹制,入口却是奇香无比,古徽州人就独享了臭鳜鱼的口福。艳丽的红辣椒盖着热气腾腾的鱼体,臭味钻入鼻腔,动箸送一块白嫩的鱼肉入口,满嘴的舒畅……妻子听我说臭鳜鱼好吃,非得让我带一条回去,当地人说,你就免了吧,臭鳜鱼离开这个地方,你是做不出来这个味的。我信然,一方水土,成就一方美食。
立冬、小雪、大雪、冬至……日子大踏步地往深冬里走,当一家家晒着被单,晒着满绳满墙的腊味时,也就快到了过春节的时候了。
天寒腊味浓,吉祥年味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