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池上，1985年生，浙江杭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杭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小说集《镜中》《无麂岛之夜》。曾获山花文学双年奖新人奖、西湖·中国新锐文学奖。

    ■ 口述：池上 作家

    ■ 记录：艾莲

    寒假期间，有不少学生看了我的最新短篇小说集《曼珠沙华》，被书中的故事所触动，引发了他们的思考。

    其实写这本《曼珠沙华》说是偶然吧，也好像是注定的事。回望走过的路，我从小到大都是属于中等偏上的孩子，不是最优秀的孩子，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敏感，但是喜欢写作，就一直坚持写下来，在写作中了解自己、了解这个世界，也会带给我一种好奇的感觉，于是我喜欢通过写作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世界。

    《曼珠沙华》是我第一次写成长类、校园类题材的小说，可能跟我的职业也有一定的关系。那时，我担任小学三年级老师。有一天，我问班里的一个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作为一个有着十年教龄的教师，我满以为孩子会向我和盘托出，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意外地，孩子反问我道：“我不可以有秘密吗？你们大人们都有秘密，为什么我不可以有秘密？”

    孩子的话让我既吃惊又惭愧，我突然意识到孩子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当我自己是孩子时，总是希望快快长大；可当我真的长大了，却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是孩子时的想法。

    而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更让我下定决心写下他们的故事。那时，我们学校有一个学生，她差不多是《曼珠沙华》里面孩子的原型，因为一场意外的高烧，引发后续很多问题，学习能力也跟不上。但她有一个非常好的爸爸，陪伴着她，每天给她送午饭。因为她不能吃学校的餐，要吃定制的东西，否则她会发病，病得很厉害。

    有一次，她爸爸送她上学，我在传达室看到那个孩子，我就跟她爸爸说：“某某爸爸，你真的很了不起，孩子有你这样的爸爸很幸福。”结果那个小孩就看了我一眼，用特别大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幸福？我幸福什么？”

    我真的被她震惊到了。因为我完全没想到她会在爸爸、老师面前用这种方式诉说她的心声，控诉那场病剥夺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内心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虽然我们可能觉得她爸爸对她很好，老师也很关心她，但是其实她内心的世界，我们没法感同身受。就像有的人生病了，不生这种病的人没有办法真正感受。

    可以说，是这两件事触动了我，才有了《曼珠沙华》这本书。去年年末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里面共收录了五部中篇小说。

    成长之路上被孤立的少女、富有摧毁欲的优等生、跟踪陌生女孩的少年等等人物形象，让我们看到了少年的“问题”、教育的困境、亲子的隔阂，以及日常之下暗流涌动的精神之问。

    在写作的过程中，往事一点一点地涌上来，记忆被唤醒了。我知道我不仅仅是在书写孩子，书写学校，书写社会，更是在梳理我与儿时的我之间的关系，还有避不开的“女性”身份。

    过去，我在写女性题材的小说时曾问自己是否真的足够了解女性？又是否能走出那片困境？但就在写这本书中的一位母亲时，我隐隐觉得自己对女性有了一层不一样的理解。于是，在《仓鼠》的结尾里，我写道：“但至少，在瑞克英语下课前，她是一个个体——不是母亲，亦不是妻子，一个完完全全独立的叫郝丽的个体。”

    似乎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但又何尝不像是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跨出的那一步？回首过往，尽管只是一小步，尽管前路茫茫，但到底是迈出去了。我把它们收录在我的新小说集《曼珠沙华》中，这并不意味着尘埃落定，相反，那是一个新的起点。

    因为是女性，所以知道女性的不易；也因为是女性，所以能感同身受，至于还没有说尽的，就让下一本书来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