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阅读 PDF版下载

版面: 阅读

《旅行中的生死课》:别样的旅行 别样的书写


    陆晓娅

    退休后,我和朋友创办过教育公益机构,然后一边在北师大开课,一边插空旅行,本不搭界的生死学和旅行,居然就让我混搭成了一本书——《旅行中的生死课》。旅行是陆晓娅的生命进阶与精神成长之旅。别样的旅行别样的书写。这样的书写,不同于学者的观点陈述,也不同于记者的客观记录。这是身体力行的生命体验,是倾心投入的行为艺术。

    ■ 陆晓娅

    如果你经常出国旅行的话,或许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出国旅行的中国人中,女性远远多于男性。

    “银发走读生”,并不能总是“说走就走”

    就拿我们小小的“不易三女子旅行团”来说吧,我们仨的另一半都不愿意出国旅行,好在他们倒也不拦我们出去。

    刚开始在国外自由行的时候,我们还总想找个男士来“壮胆”。后来发现,有男人没男人一样走南闯北,甚至有时候,“胆大”的是女人,而非男人。

    在以色列自由行时,我们两个女性从拿撒勒出发,倒了三趟公交到达戈兰高地下的小镇,然后从后山的小路爬了上去,跟着联合国维和人员,一起在高地上“视察”了以叙两国的边境,至于沿途那些“dangerous”(危险)的标志,我们一笑而过。

    在伊斯坦布尔,我们三个女人毫不犹豫地爬上了城墙,去感受千年基督教大城被攻破时的历史风云,而同行的男士却意兴阑珊地在城墙下抽烟。

    在伊朗某个古城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几个四川“大妈”兴高采烈地说,即便不会英语,她们也敢自由行,还随身携带小电锅自己做饭!

    是女性在灵魂上更加自由,还是女性更容易保持生命的热情?抑或女性敏锐的感受力,让她们在旅行中得到更丰富的体验?

    我没有答案,唯一能确认的是,在中国人有机会走出国门后,世界各地到处都能看到兴致勃勃的中国女性。

    我有幸是其中之一,虽然动身时已年满六十,但想到自己这把子岁数,竟然能拥有出国旅行所需要的资源,就很感恩命运和那些让中国发生巨变的人。

    不过,我说的“旅行资源”,可不仅是钱、时间和体力,还有学习能力、行动力、好奇心和探索的热情。前面那些能让我上路,后面几条让我在路上疲惫却不疲倦。

    开始旅行的时候,我并无写作的欲望和计划,只是兴高采烈地去看美景、吃美食,领略不同的文化和文明。2014年到肯尼亚和伊朗,回来也仅仅制作了些PPT;2015年和朋友去法国,回来创作了《小老太法国自由行技术贴》,还略带炫耀地说:“本贴仅供我的同龄人,即已经成为或想要成为花甲背包客的朋友参阅。年轻朋友若选择跟团去法国,我会小小地鄙视你哦,因为法国这个地方,对于你们来说,自由行的挑战难度太低了!”

    2016年和朋友高一虹去了捷克。去之前我就想要去特莱津,我是从林达的书《像自由一样美丽——犹太人集中营遗存的儿童画作》中知道这个地方的,在那座集中营里,我深深感受到,曾经那些被困的犹太艺术家、学者、老师们,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却知道自己给予孩子的绝不是写作、歌唱、绘画的技巧,而是活下去的希望。

    到过了特莱津,我就觉得应该把这段旅程写下来。后来《北京青年报》用一个整版发表了我的文章,这让我意识到,如果我的旅行与别人有所不同的话,或许也是可以写一写的。虽然在互联网时代,人人都在写游记、晒旅行照;虽然我知道自己文字中所涉内容,有无法过审的可能,因此也没有生出结集出版的功利心,但我还是在想写的时候就写了。只是想写的时候,往往发现自己的认识很浅薄,于是又去读书,读很多很多的书,发现自己原来是个“银发走读生”。就这样,在新冠疫情袭来之前,走、读、写,循环往复,彼此丰厚。

    旅行给了我很大的乐趣,但其实我并不能总是“说走就走”,因为我还有一个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妈。陪伴这个已经认不出女儿的老妈,是个辛苦的事情,也是个悲伤的过程。何以解忧?唯有写作!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让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哒哒”声中流淌,让黑色的方块字像一只只小虫在白色的word文档上跳出,我观察着我的委屈,我体会着我的挫败,我记录着妈妈的不可理喻,也记录下我的落荒而逃。当方块字排列成行,一页页整齐地出现在电脑上时,我心情的秩序也得到了整顿,不再散乱如麻。

    我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妈妈,看待那个吓人的阿尔茨海默病,我敲下的文字不再是抱怨,而渐渐变得温暖起来,甚至有了戏谑和幽默。13年间,我陆陆续续写了几十篇陪伴笔记,在妈妈过世后,这些陪伴笔记合集《给妈妈当妈妈》出版了。

    生死学和旅行,居然让我混搭成了一本书

    然后就有人问我:下面你写什么啊?

    没想到人生到了这一步,竟有人期待着我的新书!要知道,虽然我在前半生写了一些东西,可大都是为了完成报道任务,或者是其他媒体约稿。现在步入了老年,写不写、写什么,全看我自己。当然可以不写,可是一看见电脑屏幕,我就想让它长出点什么,也许是职业病,也许是我种的花老是活不了,所以只能种文字?

    可我确实没想好写什么,犹豫着说:“也许写写旅行中探访过的那些墓地?”

    2012年到2017年,我曾在北师大开设“影像中的生死学”课程,进入生死学与生死教育领域探索,所以我在旅行时,也会去一些人类的黑暗与伤痛之地,并号称自己是“暗黑旅行爱好者”。

    但朋友说:“你应该写一本《旅行中的生死课》!”

    哈,太对了!《旅行中的生死课》听上去可比“带你到世界各地去看坟”高大上多了,写作的空间也大多了。

    于是乎,我继续创作,在不能旅行的日子里,敲出了一本《旅行中的生死课》。

    这本书充分证明了我的确活成了个“斜杆老年”。退休后,我和朋友创办过教育公益机构,然后一边在北师大开课,一边插空旅行,本不搭界的生死学和旅行,居然就让我混搭成了一本书。

    我从不把自己当作学者,也没有在生死学领域做学术建树的野心,所以我的写作随性自由。我想,只要有读者被其中某个点触动了,就算有价值吧。

    陆陆续续我收到了朋友和读者的反馈。一个读者说,旅行是陆晓娅的生命进阶与精神成长之旅。她带着好奇心推开一扇扇门,走进一个又一个课堂,遇见一个又一个老师,经历一次又一次思想洗礼,收获的是关于生死的通透纯净且义无反顾的真知……

    还有朋友说,感觉你的每一次出行都带着一只巨大的箱子,出发的时候装满了你的迷思和好奇,回来的时候装满了你的见证和思考。别样的旅行别样的书写。这样的书写,不同于学者的观点陈述,也不同于记者的客观记录。你把自己的思考诉诸实践,在行动中检验、升华自己思考再加以文字的呈现。这是你身体力行的生命体验,是倾心投入的行为艺术。

    可不,活着和死去,都可以变成行为艺术。当生命投入某项自己认同的事业、某种创造性的活动、某段深沉温暖的关系时,当死亡来临能够酷酷地面对时,生命不就成了“行为艺术”吗?

    即将迎来70岁的我,庆幸还有能力去阅读、旅行、写作和做志愿服务,它们让我的“行为艺术”不乏驱力,不愁素材。而这些“行为艺术”,也在不断创生、重构着这个叫作“陆晓娅”的人,让她活得有意思,也活得更有意义。

0
© 2021 中国妇女报
ICP备:京ICP备05037313号
您的IE浏览器版本太低,请升级至IE8及以上版本或安装webkit内核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