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婷 朱黄仪

    “周末父母”“隔代带娃”逐渐成为育儿话题下的热门关键词，老人参与孙辈的养育，在绝大多数人的观念中都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但事实上老人真的有义务照看孙辈吗？如果答案是“否”，老人代为照顾孙辈时是否有权索要“带孙费”？

    老人照看孙辈，可否起诉“带孙费”？

    江先生和王女士因感情不和，于2018年9月协议离婚，5岁女儿果果的抚养权归江先生。江先生是某三甲医院主治医师，平时工作极为繁忙，为了帮儿子减轻负担，江先生父母主动提出帮助抚养果果。为了果果上学方便，江先生母亲与江先生、果果住在靠近学校的一处住宅，江先生父亲则独自居住。其间，由于江先生母亲身体问题，江先生父亲前来照顾了果果六个月。2021年9月，江先生父母一纸诉状将江先生告上法庭，要求江先生支付其2018年9月至2021年9月期间的带孙费2万元。

    法院审理后认为，本案中双方既没有合同约定支付劳务费用义务，被告也没有将照顾义务强加给老人的作为，帮助看顾小孩是原告为减轻儿子负担自愿为之。因此，法院驳回原告支付“带孙费”2万元的诉讼请求。

    实际上，老人起诉子女要求其支付“带孙费”的案例越来越多，但法院的判决有所不同。

    徐先生和张女士婚后育有一子跳跳，由于两人工作非常忙碌，跳跳两岁起就与其外祖父母同住，徐先生和张女士每周末将跳跳接回家自己照看。徐先生和张女士平时在节假日也会带礼品和食物看望父母，但跳跳的生活开销大多由老人支付。

    2022年7月，张女士父母将徐先生和张女士起诉至当地人民法院，要求二人支付从跳跳两岁起，包括医疗费、兴趣班、生活日常开销等在内的“带孙费”，合计12万元。

    法院审理后，判决被告在本判决生效之日五日内给付原告“带孙费”12万元。

    “带孙费”不是一个明确的法律概念

    那么，祖辈帮助儿女带娃，能否要求儿女支付“带孙费”？

    首先，我们明确一点，老人是否有义务抚养孙辈？

    根据我国法律的相关规定，父母是未成年子女的法定抚养义务人；仅在父母去世或者无力抚养的情况下，有负担能力的祖父母、外祖父母才应承担对未成年孙子女、外孙子女的抚养义务。由此可见，一般来说老人抚养孙辈并非法定义务。

    其次，两份判决结果不同的原因：案例中“带孙费”的含义不同。

    第一个案例中，江先生父母起诉的“带孙费”实质上是其为江先生照看果果的劳务费用。一般来说，一方主张另一方支付经济补偿，要有法律规定或合同约定。第二个案例中，张女士父母起诉的“带孙费”则是其为徐先生和张女士垫付的、两人作为跳跳法定抚养人理应支付的抚养费。因此，“带孙费”并不是一个明确的法律概念，由于概念定义的模糊，司法实践中也有一定不同。

    总体来说，抚养子女是父母的法定义务，老人替子女垫付生活费、教育费和医疗费等抚养费用的，一般是可以要求偿还的，如果子女拒绝支付，可以通过诉讼手段维护自身合法利益。能否获得带孩子的劳务费则需要看双方之间有无书面的合同约定，如有书面约定，这一诉求也可以得到法院支持。

    长辈带娃是出于情分，而非基于义务

    在实践中，老人帮助照看孙辈往往是因为心疼子女，或出于儿孙满堂之类的精神满足，不会与子女签订书面的“带孙协议”，因此很难在法律层面要求儿女支付其带孙的劳务费。

    但为人子女也需要意识到老人帮助带孙是出于情分，而非基于义务，尽管老人在照看孙辈的过程中确实享受到了亲情的温暖，但客观上也牺牲了一定的金钱、精力、身体健康等，比如第一个案例中，江先生的父母就为了照顾果果分居两地，江先生的母亲甚至因为照顾孙辈出现了身体问题。因此，无论是为了家庭和谐，还是出于孝道，如果老人参与了孙辈的抚养，子女平时理应主动向老人支付一些报酬。

    另一方面，抚养儿女是父母的法定义务，家庭教育是孩子成长的第一课堂，父母是无可代替的第一任老师，工作再忙，也应当尽可能参与到孩子的抚养教育中。

    此外，老人索要“带孙费”的原因较为复杂，取决于祖父母、外祖父母与其子女的经济状态、感情基础、祖父母与外祖父母的利益平衡等多种原因。更多的“带孙费”诉讼，则是在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离婚诉讼期间或者离婚后提起。引发诉讼的根本原因是“家庭矛盾激化产生”，因离婚后终止原家庭成员间的亲属关系，感情基础不存在了，更易引起“带孙费”纠纷。

    婚姻关系是构建家庭关系的核心，夫妻离婚往往意味着一个家庭的解体和重组，也成为老人索要“带孙费”的原因，尤其是对未能获得孩子抚养权一方的老人而言，更会觉得自己隔代照顾孙辈的付出丧失了正当性基础。

    另外，年轻人只有懂得边界，才会懂得感恩。感恩需要道德力量的约束，但更需要法律的兜底。“带孙费”诉讼向全社会传递出一个明确的法律常识：长辈帮忙带娃是出于他们无私的爱，却绝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法条链接

    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八条规定：夫妻平等享有对未成年子女抚养、教育和保护的权利，共同承担对未成年子女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

    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七条第一款规定：父母不履行抚养义务的，未成年子女或者不能独立生活的成年子女，有要求父母给付抚养费的权利。

    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四条规定：有负担能力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对于父母已经死亡或者父母无力抚养的未成年孙子女、外孙子女，有抚养义务。有负担能力的孙子女、外孙子女，对于子女已经死亡或者子女无力赡养的祖父母、外祖父母，有赡养的义务。

    （作者系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