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竹
家里有一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是我妈妈用了近50年的宝贝。这台伴随她近半个世纪的缝纫机,先后历经了6次搬家,身上的零部件也变得老旧了,贮藏机头的机箱层板,有的地方开始掉皮,但妈妈一直舍不得扔。在妈妈眼中,它是除爸爸之外的不二情人。
这台缝纫机是1972年夏天,大姨父在武隆买的,他与侄女婿两人合力抬着走了10多里山路才把缝纫机送到我家。当时的售价125元,妈妈说她分三次才把大姨父垫的钱还清。那时爸爸从重庆给妈妈买回一把裁缝专用的剪刀和一本裁剪书,自此妈妈开始自学裁剪和缝纫。遇到赶场天,妈妈就去水江镇上的裁缝铺,跟人家有一搭没一搭地摆龙门阵,借机偷师学艺。
没过多久,妈妈就掌握了基本的裁剪方法,再加上自己的悟性,很快就能给我们做娃娃衫了。邻居们知道后,拿来旧衣裤让妈妈帮他们缝补,她们就给我们家的两头猪打来满满一大背篼新鲜的猪草以示感谢。
一直到1984年初,我们举家搬迁到重庆为止,十几年间我家缝纫机“哒哒哒”声几乎没有停过。夜晚,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妈妈也在赶工,她用这台缝纫机为生产队无数人做过衣服,甚至好几家女儿出嫁的嫁衣裳和陪嫁的床上用品都出自妈妈的巧手。
那时街上流行什么款式的衣服,妈妈只要看上几眼,就会裁出同样的款式。我们家的孩子尤其是我和妹妹,身上穿的几乎都是妈妈做的最新款式的衣服,连学校的女老师都会围观我们。
再后来,长大的我们渐渐开始嫌弃妈妈做的衣服土里土气。妈妈就只做床单被套、窗帘、坐垫、围裙、袖套、热水袋套子、修改裤边等活计了。再后来孙辈们出生时,妈妈会给他们做小被子和睡衣睡裤之类。
70多岁的时候,妈妈还能戴着老花镜在缝纫机上缝缝补补。再后来,眼睛越来越不好使,缝纫机就彻底闲置下来了。
我退休后,主动向妈妈申请接管这台缝纫机,妈妈见自己的宝贝有人愿意接手,好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了。她千叮万嘱道:“你要爱惜哦,记得经常给它上油,那个油壶一定不要搞丢了,现在买都买不到我那种好用的小油壶了。”
就这样,去年夏天这台缝纫机来到了我家山上的避暑房。整整一年了,我一次也没使用过。其实当时搬它过来,我也并没有打算启用它,只是为了让妈妈心安。
直到今年5月,我报名泓默的生活美学课。泓默是一个爱送朋友礼物的人,尤其是自己动手制作的礼物。我很喜欢她送给朋友的一个布艺纸巾盒,便想也给自己做一个。于是揭开缝纫机盖板,把机头立起来,穿好针,照着小红书上的教程,开始缝纫我的第一件作品。
那天早上,我花了一个多小时,做好了第一个纸巾盒。虽然针脚歪歪扭扭,但让我很有成就感。这台古董级的缝纫机,果然如妈妈所说“好用没毛病”。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把做好的纸巾盒第一时间拍照分享到朋友圈。有老友见了,立即给我发来信息:“你的缝纫机是个宝贝,留好了,可不能扔!”
这台蝴蝶牌缝纫机,是妈妈当年的宝贝,也是我童年的美好记忆。就像那首歌唱的,“童年的纸飞机又飞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