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奥尔加到莉拉和莱侬，埃莱娜·费兰特关于女性怎样才能与男性比肩而立的思考过程，清晰地呈现给了读者。
■ 吴玫
书读累了，就以追剧来调剂。这些天，追的剧是《不完美受害人》，读的书是《被遗弃的日子》。
《被遗弃的日子》是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创作的小说。这些年，由她的长篇小说《那不勒斯四部曲》改编的剧集，已成全球性话题。《被遗弃的日子》是这位作家创作的第二本小说，也就是说，先有《被遗弃的日子》后有《那不勒斯四部曲》，中间隔了差不多10年。通过这一间隔，我们得以窥见，《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双子座莉拉和莱侬，是如何在埃莱娜·费兰特的创作计划中慢慢成熟的。
喜欢《那不勒斯四部曲》的读者或者观众，可能已经猜出，《被遗弃的日子》是一部女性话题的小说，可见在意大利，此类题材是作家们始终的关切。女性生存境遇也是此间影视作品的长期关注，也很有观众缘，像早年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和正在热播的《不完美受害人》，开播一部就被热议一部。只是，相比《被遗弃的日子》讨论的日常生活中的女性困境，我们的艺术作品更喜欢将女性置于极端条件里来展示她们的生存状态，这让人觉得，同为女性生存危机的主题，问世更早的《被遗弃的日子》要比《不完美受害人》覆盖面更广也更尖锐。
既然被定名为《不完美受害人》，杨阳导演总得要把片名中的 “不完美”和“受害人”这两个关键词落到实处吧？
追完此剧，赵寻是这两个关键词的落脚处，无可非议。当然，相比林阚，赵寻的戏份要少了很多，甚至，她都不及辛路和李怡在戏里所占的分量，但这丝毫也不能影响到，只当了男主角成功三个月助理的赵寻，才是这部剧的戏眼。入职大成公司不久的这位管培生，若没有一跃而为董事长的助理、又在成为助理的三个月里没有拒绝来自成功的裹着毒药的蜜糖，赵寻就不会成为片名中的那个受害人；若没有如剧情所剖析的赵寻心理变化三部曲，即先是强奸案发生后在他人已经报警、慑于强权的赵寻断然拒绝承认自己被强暴；稍后，虽冲破重重心理障碍向警方确认成功强奸了她、却又因为前怕虎后怕狼地撒了谎从而将警方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赵寻终于挣脱了有形和无形的枷锁决心全力配合警方、却因为之前的首鼠两端导致成功罪降一等仅为对赵寻实施了性骚扰，赵寻的不完美也就不够有说服力。
追剧的人大概都知道，赵寻这一形象绝非凭空而来，也就是说编剧是将众多有着相同经历的女孩捏合起来塑造出了一个不完美的受害人。尽管如此，赵寻的遭遇还是相对极端的个案，所以，由赵寻而生的义愤填膺终究是隔岸观火的况味。
不像埃莱娜·费兰特的《被遗弃的日子》，一下笔就是这世上一部分女性共同的不堪。
故事开讲的时候，女主角奥尔加已经38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38岁的奥尔加早已放弃了作家梦，尽管她的处女作非常顺利就被出版社相中并很快出版。在成为作家和成为马里奥妻子的选择中，奥尔加选择了家庭。有了一双儿女以后，奥尔加更是把全职太太当成了自己的终身职业。结婚生子到38岁，10多年间奥尔加有没有想过再写一本书巩固作作为家的江湖地位？想过，但琐碎的婚姻生活已经磨损了她的天赋，可她还是想找到一份与书籍打交道的工作，“我在一家小出版社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对这份工作充满好奇，他让我算了，别折腾了”，引号里的他，是马里奥。奥尔加像许多迷失在婚姻里的妻子一样，相信了丈夫。结果呢？
“四月的一个下午，吃完午饭后，我丈夫告诉我，他要离开我”，这是《被遗弃的日子》的第一句话。相比洋洋洒洒的四卷本《那不勒斯四部曲》，《被遗弃的日子》篇幅要小得多，但译成中文也有近250页。10万多字的长篇小说的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地告诉读者奥尔加被丈夫马里奥遗弃了，接下来，埃莱娜·费兰特还怎么做文章？她不厌其烦地铺排了猝不及防遭遇婚变的奥尔加是如何摆烂的。
她打电话给他们夫妇共同的朋友想要知道离她而去的丈夫到底跟谁在一起，她想看看那个夺走马里奥的女人究竟有多漂亮。没人满足她后，奥尔加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忘记给两个孩子弄饭吃，忘记去学校接孩子，“白天，我越来越颠三倒四，越来越失控。我会给自己安排许多事……我想让人觉得，我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决心，但实际上，我都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在那种活跃的表现之下，我像个梦游者一样神思恍惚”；到了晚上，等孩子们睡了，奥尔加就躲进人去楼空后马里奥的书房里给马里奥写信，信里，她没有控诉马里奥对家庭的不负责任，而是分析起了自己在婚姻中究竟错在哪里，并祈求马里奥回家帮助她痛改前非……
尽管这是埃莱娜·费兰特的第2本小说，但这位日后享誉世界的作家的写作才华已露峥嵘，她完全有实力跳脱被丈夫遗弃的妻子糊成一摊泥的日常生活，来和读者讨论女性被爱情、被婚姻抛弃的原因何在。埃莱娜·费兰特执意让自己的叙事贴地飞行，从而让《被遗弃的日子》的读者通过阅读自己非常熟悉的日常生活感悟到，像奥尔加这样让细碎烦琐的家庭事务完全覆盖掉自己，也能将女性逼入绝境。婚后的10多年里，奥尔加全然忘记除了与抛弃自己的马里奥性别不同外，她完全有能力凭借自己的聪明才华守住自己的独立和自尊。
从奥尔加到莉拉和莱侬，埃莱娜·费兰特关于女性怎样才能与男性比肩而立的思考过程，清晰地呈现给了读者。由此我们看到，从《被遗弃的日子》到《那不勒斯四部曲》，是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对天下女性的善意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