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海媚

    近日，英国标准协会（BSI）发布了一份名为《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的报告，提出世界范围内存在女性过早离职这一普遍性现象。该报告对来自英国、美国、澳大利亚、中国和日本的5074名18岁以上的职场女性进行调查，结果显示，近半数的受访者认为在领导岗位上很难看到年长的女性，这很好地印证了第二层玻璃天花板的真实性。

    何为第二层玻璃天花板

    要讨论第二层玻璃天花板（second glass ceiling， SGC），首先需要回顾一下玻璃天花板（glass ceiling）的概念。

    “玻璃天花板”一词出现于20世纪70年代末，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流行，其“通常指妇女在攀登职场阶梯的过程中，特别是在通往权力顶层的道路上遭遇的看不见、摸不着却通不过的障碍”。

    这一现象被发现后的50年来，在国际社会的倡导以及各国政府和社会组织的推动下，人类社会在消除职场女性玻璃天花板方面取得了一些积极进展，比如在《财富》500强企业的首席执行官中，女性所占比例从1995年的0%增至2023年的10.4%，该比例首次超过10%。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玻璃天花板不复存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23年发布的《性别社会规范指数》报告显示，世界范围内女性在领导层中的代表性依然不足，“在劳动力市场，妇女在管理职位中所占比例不到三分之一”。性别工资差距也依然存在。

    职场女性离职速度比男性快、离职时间早，是国际社会在玻璃天花板问题得到一定程度解决的基础上发现的新现象。

    这种“女性不因为个人偏好而提前离开职场”的状况称为第二层玻璃天花板。

    相比于关注职业发展和晋升的玻璃天花板，第二层玻璃天花板更关注女性的职业寿命和留任等问题。

    《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报告显示，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都存在妇女过早或者说更快离职的现象，年长的职场女性往往更难留任，比如，在美国每当有一位女性董事晋升到下一个级别，就有两位女性董事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离职。

    就业率和全职就业/兼职就业中的性别差距可以从侧面证实第二层玻璃天花板的存在，比如，经合组织及其他机构的数据显示，全球只有五分之三的女性参与就业，而男性比例为四分之三；英国近九成男性为全职就业，而全职就业的女性比例不足三分之二。

    当然，并非所有女性都希望自己在年长的阶段继续工作，她们的意愿也应得到尊重。

    造成第二层玻璃天花板的原因

    导致妇女提前离开职场的原因是多重的和复杂的，其中较为普遍的、关键性的驱动因素可以概括为以下六个方面：

    第一，外部力量。女性在职业生涯的各个阶段都会遇到阻碍其继续留在职场的外部力量，比如，各国的产假制度和社会中对于女性应该照顾家庭的传统观念。一般情况下，产假导致的事业中断会对女性的职业发展，特别是晋升造成不利影响，同时还会影响女性的工资。即便是产假结束后，女性仍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育儿。此外，有些国家会根据性别规定不同的退休年龄，这使得年长的女性更难获得留任。

    第二，文化与环境。历史地来看，男性一直在劳动力市场的形成过程中占据主导地位，因此，劳动力市场中各类制度都是依据男性的经验制定的，包括每周工作五天和朝九晚五这种固定的工作模式。其中缺乏对女性经验的考量，会带来诸多问题，比如，不够包容和友好的工作环境，对女性领导能力的偏见和歧视，同时负担照料劳动的女性难以获得更具灵活性的工作方式等。

    第三，性别刻板印象。尽管目前性别平等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陈旧的刻板性别观念依旧存在，女性依然会被看作不够自信、不够积极主动和不具备领导能力的。同时，性别职业隔离现象也依然存在，女性依然被限制于教育、医护等传统女性行业中，此类工作的工资往往比金融、IT等所谓的男性职业要低。

    第四，行为榜样。由于女性晋升面临诸多困难，成功女性的榜样相对较少，加上媒体宣传工作存在性别偏好，对于成功女性的宣传往往更少，这会导致年轻女性对于自身职业发展缺乏信心。

    第五，家庭责任。女性在照顾子女的同时，还担负着照顾其他家庭成员的责任，比如家庭中的老人或病人，而这些无酬工作往往成为女性被迫选择离开有酬工作的原因。在新冠疫情的背景下，女性需要背负的家庭责任更重，女性失业率明显增加。

    第六，更年期。由于更年期可能会带来睡眠障碍、烦躁不安和难以集中注意力等十几种症状，因此也成为影响女性留任的潜在因素。由于存在更年期污名化和耻感，女性往往不愿意跟男性领导讨论更年期带来的健康问题及其可能对工作带来的影响。此外，女性更年期大约发生在45~55岁，男性更年期大约比女性晚10年，因此，更年期对于职场女性的影响来得更早。

    除了上述原因之外，导致第二层玻璃天花板产生的原因还包括基于性别和年龄的交叉性歧视，比如社会上存在“女性到时间就退休了，男性可以多干几年或者一直干下去”的观念。

    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的积极意义及策略建议

    需要看到，年长的女性一样是重要的劳动力。如果有更多的女性留任，将会给社会带来多方面的积极影响。

    第一，对于妇女本身来说，在工作岗位中停留更长时间将增加她们的收入潜力，她们的财务安全和经济独立性也会随之加强。

    第二，对于社会经济来说，年长的女性可以为经济增长做贡献，女性过早离职则会造成经济损失。澳大利亚的一项预测显示，如果55岁及以上的人就业人数增加5%，可能会对国民经济产生480亿澳元的积极影响；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年龄歧视已经给社会造成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而女性劳动者遭受的年龄歧视比男性更加严重。

    第三，对于年轻女性来说，每一位留在职场的女性都有可能对其他年轻女性同事产生积极的榜样作用。《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报告显示，73%的受访女性认为，更有经验的女同事的存在将有利于年轻女性的未来职业发展。

    可以说，第二层玻璃天花板是在消除（第一层）玻璃天花板取得一定成效的基础上被发现的新现象和新问题，这一问题的解决将对未来产生更加积极的影响，因此可以说，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具有进步意义和未来面向。

    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可以采取以下策略：正视第二层玻璃天花板存在的事实，了解消除第二层玻璃天花板的重要意义；让年长的女性可以发声，了解她们的实际需求，为她们提供有效支持，比如在女性更年期期间为其提供相应支持，并让她们能够提前获知支持的具体方式和内容；设计更具灵活性的工作模式，同时保证灵活性工作中的平等机会；打造更广泛的关怀文化，创造包容性工作环境；分享良好经验，发挥有更多经验的职场女性的榜样作用。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研究》编辑、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