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是一些家庭参与教育竞争的重要策略,这种现象在中西部省份较为普遍。陪读劳动,作为服务于学业成绩生产的照料劳动,在家庭分工中,呈现出鲜明的女性化特征。
■ 范云霞
伴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高等教育机会的获得不再是一种奢望,但是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的竞争依然非常激烈——一些家庭需要在这场教育竞争中投入极大的心力,陪读成为他们参与教育竞争的重要实践策略。
关于陪读的相关调查研究发现,陪读主要表现为家长在学校附近租房照料学生生活,从而为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让他们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这种现象在中西部省份较为普遍。虽然陪读现象在整个基础教育阶段都存在,但高考陪读有更鲜明的教育竞争取向,且呈现出陪读劳动全职化特征。在我们所做的关于陪读的抽样问卷调查结果显示:陪读家长主要是农村户籍女性家长,且以母亲陪读为主。陪读家长受教育水平主要是义务教育阶段水平,她们没有稳定工作,收入较低。
高考陪读的缘由
家长选择高考陪读主要有三种理由:首先是让孩子全身心备考以争取考入更好的高校。家庭面临的社会压力化作他们对子女获得更高文凭的教育期待。
其次,陪读被看作为处于巨大学业竞争压力的学生提供情感补偿的方式。陪读劳动的情感与伦理表现为家长将陪读视为对孩子爱的表达,将保障孩子获取学业成功视为自己从事陪读劳作的责任。她们通过陪伴、照料、情感安抚、关心教育等方式支撑孩子参与教育竞争。
再次,以孩子为中心的新家庭主义主导着陪读家长的行动逻辑。新家庭主义表现为家庭中孩子利益高于父母利益,父母为实现子女社会地位上升与生活福利而奉献自己。父母对这种单向度付出是认同的,并以此建构家长身份。
陪读劳动具有双重属性
陪读劳动具有社会再生产劳动与教育参与劳动的双重属性。社会再生产劳动是指那些提供和维持生命和繁殖下一代所需的各种各样的精神、体力和情感方面的照料劳动,包括组织家庭生活,从事家务劳动,照料家人起居,生育并养育孩子等。这些劳动发生在非生产性劳动领域,是劳动力再生产和整个社会再生产不可或缺的条件。陪读劳动作为一种社会再生产劳动,具体表现为整理房间、做饭、送饭、洗衣、洗碗、购物、接送学生等。陪读劳动维系劳动力的再生产,具有关系性、私人性、情感性和利他性。
陪读劳动也是一种教育参与劳动,教育参与是指为实现子女的现在教育和未来事业成功所做的关于学校和学生的工作。陪读劳动的重要作用在于维护与强化成绩取向的教育模式,严格配合学校的时间管理展开,让学生最大限度地投入学业劳作中,以实现提高学业成绩的目标。在成绩取向的学校——家庭教育劳动分工中,学校教师是专业的、官方的教育者,从事教学劳动;学生完成课程学习内容、作业等学业劳动;家长承担照料学生生活起居任务,让学生专注于学业。
陪读劳动是一种服务于学业成绩生产的照料劳动。当学校教育系统成为现代社会劳动力再生产的重要机制,陪读家长的社会再生产劳动与对教育的投入紧密缠绕在一起。
陪读劳动主体的女性化
与陪读劳动的劳动属性紧密相关的是陪读家长呈现出鲜明的女性化特征。在家庭的劳动分工中,无法提供家庭经济主要来源的女性家长更容易被分配为家庭内部照料劳动的主要承担者。劳动家庭中女性更容易成为陪读劳动的主要承担者。一种是隔代陪读,主要是由祖辈女性照料孙辈的起居饮食,老人从事照料劳动为年轻夫妻节约照料成本;另一种则是亲代陪读,主要是由母亲承担陪读劳动。亲辈陪读呈现上升趋势,并成为主流,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亲辈陪读被认为具有更高质量、更多情感交流与支持。
关于女性家庭劳动分工的研究发现,女性除了工作,还是家庭家务劳动以及养育子女的主要承担者。也有研究进一步关注到女性家庭劳动除了家务劳动以外,还包括增进家人情绪幸福感和提供情绪支持的情感劳动。
以社会再生产劳动助力教育晋升
退出有偿生产劳动的女性家长通过社会再生产劳动支持孩子全身心投入学习,迎合教育竞争模式,为家庭积累未来人力资本。这种教育参与方式与教育的竞争激励机制密切相连,陪读家长以照料劳动支持孩子的学业,帮助子女在教育层面实现晋升。
然而,这种以生活照料为主的陪读是一种边缘化的教育参与,陪读与子女学业成功难以确定存在正相关关系,因此陪读家长不可避免地陷入教育焦虑中。作为一种社会再生产劳动,其意义难以获得社会认可,也没有相应报酬,入不敷出的状态加剧了陪读家长的经济负担。此外,陪读母亲还要面临艰难的再就业,甚至长期处于失业状态。
在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劳动家庭表现出对更高文凭价值的追求的极大热情。而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还需要警惕教育资源的数字鸿沟对这些家庭教育晋升与社会向上流动的钳制作用。
(作者系杭州师范大学经亨颐教育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