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便是一种小型共产主义,人类与食材在互相关切的爱中得到彼此同时上升的幸福,食客之间超越一切情绪上的拉扯,荤素搭配,丰俭由人。这时火锅给到的爱,更多是一种平衡、一种调和、一种疗愈。
■ 蔡浩杰
传说中寒潮要来了,总觉得来得恰到好处才好,总想着来碗土豆焖饭才能配得上立冬日,加蒜叶和板栗,还有上好的五花肉,饭后再来一杯浓茶,顿时理解了旧时农民们的期盼。不曾想,偌大的城市满世界找不到正宗的店家。
长街热闹,却抵挡不住找不到心头好的失落,一眼到底的深蓝色多了一丝即将到来的冬天的阴冷。拐角处的一家火锅店人声鼎沸,好似烟火都和红锅一样亮到晃眼,还好有火锅可以庆祝。
一口锅,三四人,七八碟菜,十分满足。每个人挑出心头好,在红油或清汤之中涮熟,蘸上酱料,大快朵颐。
在火锅面前,每个食客都是平等的,连酱料都可以自己调制,百人百味,各有千秋。油碟干碟,不同食材蘸着便有不同口感。阿兰·巴迪欧在《爱的多重奏》里提到“爱是最小单元的共产主义”,确切来说minimal form of communism翻译成小型共产主义。双方在共同奉献中感到更高层次的幸福。火锅便是一种小型共产主义,人类与食材在互相关切的爱中得到彼此同时上升的幸福,食客之间超越一切情绪上的拉扯,荤素搭配,丰俭由人。这时火锅给到的爱,更多是一种平衡、一种调和、一种疗愈。
吃火锅时,我偏爱豆腐,尤其是豆腐泡和冻豆腐。将豆腐坯下油锅炸,控其水分,让含水量介于豆腐和豆腐干之间。豆腐泡内里蓬松,丢入火锅之中,吸满汤汁,蘸上辣酱,油香和辣香在嘴里爆开,热气烫嘴,油香在一哈一吸之间缓缓氤氲。豆腐泡吸汤汁,不爱喝辣汤的我多半选择放菌菇锅底,或是直接涮清汤蘸酱吃也是极美的。冻豆腐亦然,冻豆腐内里紧致,无数小孔在受热之后缓缓展开,吐纳滚烫汤汁,清澈与浓郁有机结合,在极冷和极热之间切换角色,环境的极速变更成全了全新的口感。
好几次在火锅店因为点多了素菜被朋友唠叨,可素菜涮锅蘸酱吃实是美味。海带涮锅,蘸普宁豆酱,咸鲜有海风的味道;西洋菜涮锅,撒辣椒面吃,清甜夹带狂野;腐竹涮锅,将软未软之际捞出,蘸韭菜花吃,似乎可以媲美一切肉食……
到头来总归是要把酒言欢的场所,少了肉食的咀嚼便也失了原始的撕扯。想象在座的都是刚刚打完猎回来的勇士,都嚼着菜叶子难免有点儿违背祖训。上好的雪花烫熟,蘸沙茶王吃,一般说来,沙茶王里有虾米,味道比一般沙茶酱更为丰富些,不会是一味的甜腻。走地鸡下锅游水,淋上香油姜蓉,火候到位,可以是上好的粤西名菜,或是撒上辣椒圈吃,挤上青柠汁,白肉的干柴瞬间变得温顺,间或丝丝酸甜,辣也仅仅是在舌尖跳舞的程度。牛筋熬得软糯,牛肚爽脆可口,牛百叶切厚实些,涮起来有奢华的错觉。
看《觉醒年代》时有这么一个镜头:教授一边讲究着吃法,一边看着周围的壮汉一锅乱炖后盘上酱几口闷下,打个饱嗝,实在享受。文吃武吃,多一种尝试,便又多一层体验。兼容并蓄,大道至简,不管那么多道道,天一冷,怎么吃都是有理的。
高中挚友工作调动,居然来到同一栋楼里办公,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油然而生,纯粹的快乐溢于言表,无奈风寒未愈,“身子好些了,下楼吃火锅去。”
每个人都渴望在冬天里拥抱温暖,每口锅都在火舌舔舐里摇曳想象,想象桌上的人类为何围坐而餐,想象酒杯碰撞时的脆响汇聚几多能量。锅一开,滚三滚,七上八下,百转千回的情绪都在锅里,随着热气腾腾而上,最开始的失落成了失而复得的快乐,事已至此,吃顿火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