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文化周刊 什刹海 PDF版下载

栏目:心灵舒坊

版面: 文化周刊 什刹海

两代逛海人,经历不同,目的各异,但我们都被大海的魅力所吸引。无论是逐风逐浪的姥爷还是追寻美景的我,在大海的怀抱中都找到了无尽的富足和自由……

风雪逛海人


    ■ 陈文念

    逛海,是生活在海边的人们耳熟能详的字眼,但假若你出生地远离大海那就很难理解这“逛海”的内涵,甚至会对“风雪逛海”感到惊讶和奇怪。

    逛海人,望文生义,就是闲游、游览大海,但对于很多海边长大的人来说,你这样理解就大错而特错了,海边人没有那么浪漫诗意的生活。所谓的“逛海人”就是那些趁恶劣的天气赶到海边,欲从大海里寻觅各种物资和海珍品的人。尤其是平日里大风过后和凛冽的冬季,一批批“逛海人”就像无声的命令,会准时出现在家乡的大海边。

    小时候,我常住姥爷家。姥爷家住在海边,但那个年代物资极度匮乏,日子过得难。每遇到坏天气,海边的人总想从大海里捡一些废弃的东西和海珍品来补贴家用。

    我的印象里,姥爷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逛海人”。

    凌晨四五点钟,窗外黑乎乎一片,姥爷点上小煤油灯,起身穿好衣服,坐在炕头上,端起尺余的烟袋,吧嗒吧嗒地抽完烟,借着微弱的灯光,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姥爷就要去“逛海”了。似乎越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姥爷越要走出家门,与风雪拥抱,与大海相伴,去捡回大海涨潮冲上来的那些他眼中的“宝贝”。

    离家前,姥爷穿上了一件僵硬的破旧棉袄,紧了紧腰间一个麻绳,戴上一顶棉帽子,脚上穿上一双水靴,携带逛海的工具,走出家门,冲进夜色茫茫的暴风雪里。

    寒风呜呜地吼着凶了起来,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飞雪也越下越大。地面上全堆着雪,没有了路,村舍好像穿上了白色盛装,那年头的雪比现在下得大,脚一踩上去就陷有半尺深,风在空中怒吼,大海咆哮的声音凄厉,跟雪地上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古怪的音乐。这有点恐怖的音乐刺痛行人的耳朵,好像在警告人们:风雪会长久地管制着世界。黑暗的天空与雪海连成一片,分不清哪个是大海,哪个是陆地。

    此时的姥爷沿着村里的海岸东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西边,再从西边寻觅到东边,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仔细寻觅着脚下、海里的木头、树干、绳头、网具、漂浮、鱼虾、贝类等“宝贝”。

    凛冽的西北风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的脸上来回舞动,似乎是深入骨髓的疼痛,冷硬的海风吹透单薄的棉袄,冻得身体瑟瑟发抖,手指冻得僵硬,难以弯曲自如,脚下疯狂的海浪宛如毒蛇,一浪盖过一浪,一阵阵发起攻击,走在海岸边一不小心便灌进鞋里,冰凉的海水炸脚,浸泡着脚一阵阵红痒发木。即使这样,姥爷也没有退缩过,常常不顾一切走到风起浪涌的大海里……

    那时我年少不懂事,每看到姥爷捡回的鱼、海参、海箍子等海珍品,只顾高兴地美美地享用,岂不知姥爷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才弄回家的。

    姥爷的“逛海”生涯,整整陪伴他一生,风雪逛海虽然辛苦,但总能在那个时代让一家老少吃上点好东西,过个暖和的冬季。

    往事历历在目,他离开我们已经40多年了,但他风雪逛海的经历犹在眼前。我考学离开家乡的大海也已有40多年,幸运的是我住在海滨小城蓬莱,这也是个有海的城市,家与大海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我几乎每天去“逛海”,不过我的“逛海”和姥爷那时候的“逛海”大相径庭:姥爷是物质上的“逛海人”,苦难中的“逛海人”;我是精神层面上的“逛海人”,精神财富的“逛海人”,追求风雪中大海美轮美奂的景致,我眼中冬天的大海是海岛人最美的画。

    春夏秋冬之海,我更喜欢冬季的大海。冬天,不管下不下雪,有没有风暴,有没有远航的船,我一定要到海边走走,去看看寂寞的海,狂暴的海,看看海鸥飞翔,看望海鸥就像久别的朋友或远方不知姓名的恋人。虽然冬日海边人寥寥无几,但它在孤独中不感到寂寞,大海好像知道我是他的伙伴。

    两代逛海人,经历不同,目的各异,但我们都被大海的魅力所吸引。无论是逐风逐浪的姥爷还是追寻美景的我,在大海的怀抱中,都找到了无尽的富足和自由。

    (作者简介:陈文念,《蓬莱岛》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大忠祠》《杨朔传记》《蓬莱阁那些故事》;散文集《走进蓬莱》《品读蓬莱阁》《题诗作画游蓬莱》《八仙过海在蓬莱》《文念散文精选》;公安纪实文学集《仙境神剑》《与女囚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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