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回望过去这一年出版的女性图书，我们惊喜地发现当下的女性图书主题更加多元化，女性写作者中出现了更多新面孔，女性话题的讨论度变得更高。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中国原创女性图书的崛起仍然在路上，在选取独特视角、深入挖掘内容、打破文体边界等方面仍有提升空间。本文作者通过盘点2023年度图书榜单中女性图书的主题类型与美学风格，尝试归纳女性图书的创作趋势与出版趋势，为女性图书出版物收集宝贵的火种。

    ■ 胡诗杨

    最近，各大读书平台与报刊杂志社纷纷推出了2023年度图书榜单，为普通读者提供了一份份“读书指南”。性别议题毫无疑问是当下社会的热点话题，女性图书自然也被推向热潮。通过盘点2023年度图书榜单中女性图书的主题类型与美学风格，笔者尝试归纳女性图书的创作趋势与出版趋势，为女性图书出版物收集宝贵的火种。

    延续家庭书写：

    表现女性内心的情感波澜

    家庭书写是女性小说中最常见的主题之一，其中既涉及爱情、婚姻、代际关系等经典话题，也关系一个女性在成为妻子、成为母亲后个人生命的重大转折。2023年的女性小说在延续家庭书写的传统主题时也诞生了不少佳作。值得关注的是，“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推荐了许多深具女性意识又卓有艺术表现力的女性文学好书。在这些上榜的好书中，艾玛的《观相山》揭开了疫情时代婚姻生活的一角，张惠雯的《在北方》和蒋在的《飞往温哥华》书写了异国华人生活中的情感微末，朱婧的《猫选中的人》以冷静的叙事表现了家庭女性微妙的心灵波澜，杨知寒的小说集《黄昏后》捕捉到了东北城乡女性内心的高光时刻。焦典的《孔雀菩提》和叶昕昀的《最小的海》，这两位青年女作家的小说集处女作在延续“女性的出走与逃离”的主题上呈现了充满个性的美学风格。另外，辽京的《有人跳舞》、顾湘的《老实好人》和三三的《晚春》都上榜了“豆瓣2023年度中国文学（小说类）”，这些作品关怀了当代城市女性的命运，透过家庭生活的表象触碰到了“她们”内心隐秘的角落。

    同类主题的外国女性小说也有不少在2023年被引进国内，并占领了各大图书榜单。比如《那不勒斯四部曲》的作者、意大利女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长篇小说《被遗弃的日子》就被翻译成中文，讲述了一个女人如何对抗丈夫的遗弃，最终重新振作起来的故事。入选豆瓣2023年度图书的韩国女作家崔恩荣的长篇小说《明亮的夜晚》以鲜明的女性视角书写了家族四代女性的深厚情谊与她们的成长史。入选“文学好书榜”的美籍华人女作家李翊云的长篇小说《我该走了吗》以记忆碎片重塑母亲与早逝爱女之间的心灵联结。对于母女关系、两性关系的细腻书写是这些外国女性小说的出色之处，也是它们深受国内读者喜爱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批评家张莉教授编选的《暮色与跳舞熊：2022年中国女性文学作品选》在2023年初问世，选本分为爱、秘密、远方三辑，收录了20位女作家的20篇具有女性意识的文学作品。作为“女性年选”系列的第四本，这本书为中国女性文学完成了一年一度的结绳记事，也呼吁着越来越多的女性拿起笔写作。

    拓宽女性写作面向：

    潜入历史长河，或飞向赛博未来

    在家庭书写的女性写作传统之外，女作家们也拓宽了写作面向，纳入了过去与未来的时间线索，向更广阔的社会生活与世界图景敞开怀抱。

    细数2023年入选各大榜单的华语长篇小说，写作者们大多选择从历史中追寻父辈母辈的往事，以故乡为底色书写一段波澜壮阔的女性史诗。例如，入选“中国作家网文学好书”的杨怡芬的《海上繁花》取材于二战时期的沉船事件，通过讲述幸存战俘的故事反思道德与人性。在“中华读书报2023年度不容错过的20种文学好书”中，维吾尔族女作家阿舍以《阿娜河畔》致敬父辈一代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屯垦生活，张翎在《归海》中借移居海外的女儿回故土探寻母亲的往事窥见了20世纪中国的变迁。上榜“中国小说学会2023年度中国好小说”的周瑄璞的《芬芳》书写了河南乡村一个大家族四代女性群像。入选“南方都市报2023度十大好书”的颜歌的《平乐县志》以说书人的腔调讲述了四川小镇的青年爱情与官场世相。“中国好书奖”得主李凤群的《月下》以小城20年的变迁为背景写出了一位“渴望被看见”的平凡女性的心灵成长。其中既有常见的城乡叙事与边疆书写，也包含过去女性写作者鲜少涉略的战争题材与官场题材，这是在接续女性写作传统之上所拓展的新面向。

    另外，2023年的女性小说在科幻、奇幻题材方面亦有开拓。2023年被称为人工智能元年，出现了一场颠覆性的技术革新，不少女作家也完成了一次将未来赛博世界转化为笔下文学世界的尝试。比如，入选“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的糖匪的《后来的人类》将故事背景设定于未来人工智能发展的时代，书写了一批与时代脱节的微小个体。“豆瓣2023年度科幻·奇幻图书”榜单中也有女作家上榜，慕明的《宛转环》将人文与科学打通，编织了一个个环形时空；美籍华人女作家匡灵秀的《巴别塔》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创造了一个基于语言和翻译的魔法世界。近几年不少女作家涉足科幻小说创作，她们在科幻星云奖等奖项中榜上有名，“她科幻”系列小说也在2023年结集出版，这些作品的出现使得女性文学的总体样貌更加多元化。

    非虚构类女性图书“出圈”：

    以别致的视角切入女性的真实处境

    女性小说往往会在故事与叙述之中触碰女性议题，而非虚构这一文类则更便于直接探讨女性处境。入选“2023深圳读书月年度十大好书”的由杨苡口述、余斌撰写的《一百年，许多人，许多事》和易小荷的《盐镇》都是2023年颇具分量的华语女性非虚构图书，它们在各大榜单频频上榜，也在新媒体平台上被广泛传播，实现了一次阅读的“出圈”。百岁老人杨苡生动鲜活的讲述既回溯了作为知识女性的个人史，也见证了一个世纪的家国史；媒体人易小荷则在书写边地小镇的女性生活实录时反思了社会结构与时代症结。此外，还有“素人写作者”杨本芬的《豆子芝麻茶：和妈妈的最后絮叨》、张小满的《我的母亲做保洁》，这些非虚构作品都从普通女性的视角展现了“她们”真实的生活处境。

    从横向对比来看，2023年引进的外国非虚构作品提供了不少思考女性处境的新颖视角。比如，英国历史学家露西·德拉普的《女性主义全球史》提供了一个世界性的总体视野，同时也从空间、物品、情感、声音等小角度探索了女性主义在生活中的不同触角。弗朗西斯卡·韦德的《女性如何书写历史：战火下的伦敦、五位女房客和自由先声》颇具创见地将生活在伦敦同一片区域的不同时期的五位知识女性放置在一起讲述，以一种接力的方式完成女性历史的书写。

    好的非虚构女性作品不仅能从历史中打捞起一个个鲜活的女性，更能为我们提供一面照见当下女性生活处境的镜子。比如，杰玛·哈特莉的《她们不是唠叨，只是受够了：不被看见的情绪劳动》入选“第一财经年度女性图书”，这本书中提出的新概念“情绪劳动”刷新了我们对家庭女性的理解……这些外国女性非虚构作品往往采取一个别致的视角切入，或是以“物”为线索重写女性史，或是以新颖的“概念”照亮过去不被看见的女性，这样的写作思路值得参考。

    回望过去这一年出版的女性图书，我们惊喜地发现当下的女性图书主题更加多元化，女性写作者中也出现了更多新面孔，我们也能从网络平台观察到女性读者群体变得更活跃，女性话题的讨论度变得更高。不过，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中国原创女性图书的崛起仍然在路上，在选取独特视角、深入挖掘内容、打破文体边界等方面仍有提升空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女性图书好比一颗颗火种，而从图书榜单中盘点女性好书就好比收集火种，火种最初尽管微弱，未来终将会燃烧成火焰，照亮无数前行的她们。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