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配合着碧空如洗,枝头也添了些许绿意,毛茸茸的初生一般,像打开木桶盖子时的白气。阳光里,米粒儿腆着肚子。肉松也好,油条也罢,揽着白糖化开,小雪融在地上,春天融在信里。
■ 蔡浩杰 文/摄
小雪节气,南国是看不到雪的,当然大雪节气也不会有。北回归线以南的城市,四季都被绿意包裹,相当放肆。于是关于雪的快乐,多半也只能在圆滚滚的糯米团子里想象了。
糯米蒸熟,颗颗饱满,若是在阳光下倒进木桶里,暖和的日光照进棕褐色的木桶,白气袅袅,圆乎乎的米粒紧挨着,很是暄腾。将糯米打散铺开,放在手中,中间埋着肉松、榨菜,再将炸得酥脆的油条放进去,蘸上白糖,顺势一团,裹成饭团,米粒颗颗饱满鲜明,亦不会散落。
油条可以是常见的手臂长的大油条对折,也可以是剪短了的大概手指长短的,复炸到金黄,原本松软的气孔被高温固定,外酥里脆。若是卷着潮汕地区特有的短油条,估计口感更是奇绝。潮汕的短油条和河南的小油条异曲同工,又能看出其变化脉络,不知是否和河洛人南迁的历史相关。饮食文化背后藏匿着多少家史,也算是另外的话题了。
油条还有一个大咖级粉丝,沈从文。据黄永玉回忆,上世纪80年代初,沈从文回到凤凰,“早上,茶点摆在院子里,雾没有散,周围树上不时掉下露水到青石板上,弄得一团一团深斑……”沈从文一边静静地喝着豆浆,一边称赞家乡的油条:“小,好!”不知沈从文先生若是吃到粢饭团里的小油条,会不会一样有这样的称赞?
爽脆的油条配合软糯的糯米咬着,丰富的层次在嘴里相遇,油脂渗进米粒之间,糯米染着点点金黄,米的甜香结合油的鲜香,甚是诱人。食客用手握着吃,边吃边攥紧,大颗粒白糖在高温下融化渗进糯米之间,再一口脆嫩的榨菜在米粒之间爆开,一口接一口,又复加上咸香的肉松,打个饱嗝,是对这扎实吃食最朴实的尊重。
上海各家粢饭各有千秋,甚至听说过包饭团毛巾味道不同的说法,暂时无法想象。在香港也有粢饭团吃,且不说店内广东话和上海话此起彼伏,老板的上海口音粤语更是别具一格格外亲切。“过去都少有这么多料,加点油条,蘸点白糖就很好了呀。”老板甚至为了调和当地口味,将榨菜的辣味洗去,口感更加爽脆清淡。
米粒攥紧了吃,扎实,加了水吃,泡饭。泡饭是很多上海人的古早回忆,当然这里的泡饭用的不是糯米。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中的女主人公王琦瑶就有过两次吃泡饭,配的是黄泥螺和海瓜子,不知是不是也站着吃完?
当然没有饭团配泡饭的吃法,虾皮紫菜垫底,加上醋和酱油,用豆浆一冲,鲜香扑鼻,调好比例,还能点出散成花状的豆花儿来,油条按进去,咸豆浆可以催醒每一个早起的灵魂。
冷风穿过初冬的街道,上海的叶子黄了。再冷些,多了不少枯枝。它们直挺挺立在道路两旁,好像用秃了的画笔,看着灰蒙蒙的天干着急。当冬夜渐暖,配合着碧空如洗,枝头也添了些许绿意,毛茸茸的初生一般,像打开木桶盖子时的白气。阳光里,米粒儿腆着肚子。肉松也好,油条也罢,揽着白糖化开,小雪融在地上,春天融在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