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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记忆中的味道

版面: 爱生活周刊 时尚

迎春,全家总动员做麻糍


    这是一年一度的最佳美味,比过年时的鲞扣鸡还好吃,除了因为香甜,主要还是吃的时机稍纵即逝,太早烫嘴,太晚冷硬,只有把握好这分把钟的恰到好处,才算是人间至味。年的丰稔,年的温暖,年的滋味,就这样在米香和柴火声中开始了。

    ■ 张元 文/摄

    大寒节气那天,朋友发了我一个视频,打开,声音嘈杂,只见烟雾缭绕,依稀可辨人影,一派忙碌兴奋的景象。原来,他们在做年糕,我的家乡嵊州称之为做麻糍。

    看到这一幕,我仿佛被按下了“back”键,过去的岁月如黑白电影快速回放,直到退回到儿时,村里做麻糍的情景。

    那时做麻糍,需要登记排队。我的印象中,轮到我家时总是在晚上,做好后挑着麻糍回家已经是后半夜。

    母亲早早就把米在大缸里浸好了,然后装在笸箩里,挑到河埠头,放到水里边洗边淘,凭经验观察米的吃水程度,达到要求就起水沥干。

    我在一旁打下手,想着很快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热麻糍团,就特别来劲儿。

    每次掺米的比例,母亲都把握得很精准。这需要经验更需要眼力,糯米与晚米掺和,晚米掺入多少,还需要看糯米品种的糯性。用纯晚米太硬,用纯糯米又太黏了,所以这一道工序非常重要,就如同烹调美食的配方。

    自从村里开始做麻糍,白天上课的时候总会有大人跑到教室里,把自家孩子叫出去。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是因为他们家轮到做麻糍了,需要全家总动员,一起帮忙打下手。

    所以,其实那几天大家都是身在教室、心在机器厂里。一放学,母亲便带着我风风火火来到机器厂。里面都是人,热气腾腾,雾气蒙蒙,隐约看见人们跑来跑去,蹲上蹲下。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股稻米的清香,惹得所有细胞都发出同一个声音:“我要吃热麻糍团,蘸多点儿的红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我家了。卯足了劲儿把装满大米的箩筐抬到磨粉机的入口处,弟弟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帮忙在出口处放上大鼓那么大的簸箕。

    很快,大米变成了米粉,像瀑布一样直泻到簸箕里,形成一座座雪白的小山丘。我用手把热乎乎软绵绵的米粉抚平。

    我们和师傅一起把磨好的粉倒进蒸笼里。我和弟弟巴巴地看着,直到一缕缕白烟从蒸笼里轻轻柔柔地扭将出来,袅袅地飘散开去……

    师傅是位壮汉,他把一桶桶蒸好的米粉,一股脑儿地往大铁床里倒。在铁床边的另一位师傅是位老伯,虽然头发花白,但筋骨很好,拿着长木棍,把白花花的米粉统统往右下角的洞口赶,仿佛赶鸭子下水一般。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经过一米来长的管道输送之后,刚刚还不成块的面粉就被改造得脱胎换骨,变成了柔柔绵绵、白白嫩嫩的长方体,源源不断地从管道里被挤压出来。

    在管道口这边守着的另一个师傅镇定自若,只见他右手持刀,左手握糕,下刀那是快、准、狠。一刀又一刀,毫不含糊,长方体被果断地分成了一段段一尺来长的热麻糍。

    师傅还不时地用刀在旁边的水桶里蘸下水,以防热麻糍粘刀。不过,这时可不允许我们过多欣赏,更不允许我们嘴馋。我们需要眼疾手快地把师傅切下的热麻糍,一节节有序地摆放在篾席上冷却、晾干,这可是考验一个人的敏捷度和秩序感。

    忙活好后,已经两颊通红,浑身燥热,这时才是我们最盼望的时刻:拧一团香香糯糯热乎乎的麻糍,右手拿着麻糍团,左手拎着红糖碗,蘸一下,咬一口,再蘸一下,又咬一口,味蕾纵横,口水四溢……

    这是一年一度的最佳美味,比过年时的鲞扣鸡还好吃,除了因为香甜,主要还是吃的时机稍纵即逝,太早烫嘴,太晚冷硬,只有把握好这分把钟的恰到好处,才算是人间至味。

    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一年中却只有这一分钟,才是吃热麻糍团的绝佳时机,你想想,得有多珍贵。

    在我看来,这就是美食界的昙花一现。也有人喜欢就着咸萝卜,或者裹着油氽果,那是别样的风味。

    年的丰稔,年的温暖,年的滋味,就这样在米香和柴火声中开始了。

    我念念不忘的热麻糍团,有着祥和的气息,有着亲情的滋味,有着稳健的力量,还有持久的心性。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牵着你的手,去小乌溪江边,一个名叫钓台潭的边上,那里有石道地村的机器厂。厂里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炉火正旺,糕香四溢。

    我要亲手切下最香甜的那一团:看着你挡不住,啊呜一口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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