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永平

    童年时每逢端午节，天刚蒙蒙亮，奶奶就起来了。她挎起竹篮、捞起镰刀直奔屋后茅草山而去。茅草山四周长满密密麻麻的粽叶，是奶奶一手栽出来的。不一会儿工夫，奶奶就熟练地将它们收割进篮子中。

    节日是块幕布，乡村是个大舞台，每个节令的到来都有内容丰富、流传悠久的传统习俗要如期上演。奶奶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历来重视这些传统习俗，尤其是端午节，不但要在家门上挂菖蒲、艾叶，还要泡雄黄酒，给孩子擦雄黄面，而且一定要包粽子。糯米、碱、竹篾条等这些包粽子所必需的用品，奶奶早几天前就准备妥当了。从茅草山摘粽叶回来的奶奶顾不上喘口气，一头扎进厨房淘米、洗粽叶忙碌开来。

    包粽子可是奶奶的绝活。粽叶在奶奶的摆弄下，欢快地跳动着，那些细小颗粒的糯米也乖乖地躺进粽叶怀里，在竹篾条的捆扎下，一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清香的粽子便呈现在眼前。我们几个孩子异常兴奋，缠着叫着也要学包粽子。奶奶倒是乐意教我们，可惜我们不是弄撒了糯米就是撕坏了粽叶。奶奶心疼不已道：“去去去！一边玩去，不要捣乱了。”

    端午节包粽子用的糯米也是自家产的。眼看着奶奶面前逐渐垒起的三角形、四角形、菱形粽子，我们早已口水横流、饥肠辘辘。

    奶奶将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对我们说：“去门口看看爷爷回来没有？他回来就可以吃了。”我们狂叫着跑出门去。回家的路口，竹林婆娑摇曳，冷冷清清，没个人影。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爷爷那熟悉的身着中山装、头戴鸭舌帽的身影总是没能出现。看着我们焦急又失望的表情，奶奶边往灶里添柴边安慰我们说：“爷爷是党员，要带头搞建设。”

    凭着一手精湛的木工手艺，爷爷年轻时就被特招进县城茶厂当了一名工人，专门负责建造楼房、为厂子设计制作装茶叶用的木箱子。这可是全国有名的茶厂呢，厂里制作的茶叶叫滇红茶，抗日战争那会儿曾经用滇红茶换武器弹药打鬼子呢。

    茶厂离家十多公里，但由于茶叶生产量大，需要大量的箱子，爷爷的任务繁重，很多时候还得下乡进山砍伐木材，一个月也难得回家几次。

    盼望着盼望着，爷爷回来了，我们开始吃粽子了……再后来，爷爷带着一大箱子跟随了他30多年的凿子、刨子、锯子光荣地退休回家了。退休后的爷爷总也闲不住，忙出忙进地帮助邻居打凳造桌修椅子。每年端午节，奶奶也一如既往地包粽子给我们吃。看着我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奶奶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再后来，我们逐渐长大成人，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爷爷、奶奶也相继离开了我们。

    每逢空气中粽子的香味渐渐浓烈的时候，我就想起了爷爷奶奶以及童年的美好时光。家里屋后那座茅草山和粽叶林早已变成了整齐划一、茂密繁盛的茶园。茶园间隙，更有高大的核桃树在孕育着小康生活的乐章。

    端午节一定要包粽子的，这是传统习俗，不能丢。奶奶走后，母亲接过了奶奶的班，早几天就从城里买回了粽叶和糯米。

    “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一群孩子在村子里欢快地跑来跑去，唱着说不出由来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