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玲
近几年的大银幕,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一部国产爱情电影可以令人印象深刻了。于我而言,记得牢固一些的还是6年前由雷佳音、佟丽娅主演的《超时空同居》,那部影片中的喜剧元素占据大半,所有的惊喜都来自穿越时空的设定和因此引发的主人公啼笑皆非的经历。无独有偶,7月5日公映的由于适、王影璐领衔主演的《欢迎来到我身边》,也是凭借喜剧元素与男主人公的“缺陷”导致的荒诞人生,吸引了我这个非主演的粉丝走进影院。
爱情故事的起因,是男主人公陈小舟失恋后遭遇意外,只要在自己的视觉范围内看到黄色,他身边的一切就会“突变”——所见之人皆变身“嘎嘎”叫的黄色橡皮鸭,而他既无法听清任何话语,也无法给予回应。这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阻碍,受此困扰的他直到女孩冯佳楠出现,才找到了治愈自己的“药”……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部平平无奇的爱情电影,无非是从浪漫的相遇开始,通过朝夕相处,从而因为爱情完成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的救赎、治愈。但实际上,影片不仅有出乎意料的反转,还杂糅了很多类型元素,奇幻、喜剧、悬疑……以此充实这个都市男女的现代爱情故事。
在过往的国产电影中, 奇幻爱情喜剧有很多,有男主角穿越时空的,如前文提到的《超时空同居》;有男主角拥有“特异功能”的,如刘德华与巩俐主演的《我知女人心》;有男主角突遭奇遇的,如徐峥主演的《爱情呼叫转移》……不胜枚举。而《欢迎来到我身边》,陈小舟的设定是因为戒烟被电击而致出现幻觉,和那些拥有“特异功能”的男主角们比起来,小舟实惨!因为幻觉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误入“小黄鸭”的世界,让他状况频出,无法自如的工作、生存。本就是一个平凡的打工人,还突患此病,真的是让人无奈又觉得好笑。
因为陈小舟的幻觉,《欢迎来到我身边》的前半场,就是一个笑点十足的喜剧,且没有用“陈年旧梗”。影片中的陈小舟尽管日防夜防,还是不经意间就陷入被“小黄鸭”控制的绝境——去超市购物正结账时,会被工作人员突然扔出来的黄色包装的酸奶“暴击”而不知所措;与冯佳楠吃宵夜,以为自己已痊愈的陈小舟在她远离自己的瞬间,因为玉米而再次进入“小黄鸭”的海洋,无法回应老板的询问……总之,幻觉一出,笑点频飞。
虽然影片伊始,就是喜剧元素充斥各种情节,但陈小舟偶然进入冯佳楠的世界,与之一起工作,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再出现幻觉,还是悬疑感重重。陈小舟好友为何会拜托她帮忙?冯佳楠每次面对陈小舟时的状态,甚至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故事,令人想要探究,她到底在面对陈小舟时是何种心境?她是否真的爱上了陈小舟?因此,带着这些疑问,观者如我才能沉浸在剧情中。
陈小舟幻觉里的“小黄鸭”固然可爱,他因此遭遇的各种窘境也着实有趣,但影片的点睛之笔,私以为仍是令人猝不及防的反转——简单、诙谐,若不是影片下半场,两个人的故事出现转折,这部电影仿佛真的仅仅是一部轻松、愉快的“罕见病患者”的恋爱奇书,不过就是,俊男靓女偶然相遇后“你有病,我有药”的治愈之旅。但在你以为二人将要展开恋情的时候,画风却急转至冯佳楠为陈小舟能够恢复健康,选择不再被他依赖而转身离开。待故事继续渐进,真相才像洋葱一样被剥开——
原来,冯佳楠与陈小舟的相遇,并非一见钟情。他们曾经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只不过因琐事分手,而遭遇失恋创伤的陈小舟在出现幻觉的同时,也失去了对那段爱情的记忆。
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相遇、相爱、分离、重逢……这是男女主角的整个故事线,但影片没有选择顺序叙事,而是在分离以后男主角的治愈过程中埋下各种伏笔,再从他恢复的记忆里揭开故事的前因,这样的反转是不落俗套的惊喜,曾经的设想皆被打破:以为是喜剧到底,结果是由喜入悲再转大团圆结局;以为是一场新恋情的萌芽生长到双向奔赴,结果是前缘再续的旧爱重逢到重归于好。
在多种元素共同叙事之外,影片在爱情的主题中也加入了现实主义色彩,回忆里陈小舟与冯佳楠从相爱到分手的过程,是对现实中情侣的亲密关系与相处法则的投射——
世人总说,人类的悲欢并不能相通,但人们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却又总是相似的,所以,观众才会跟随戏中人的情绪,哪怕经历不同,也会共情,去体味一种或相似或完全不同的人生。在《欢迎来到我身边》中,于琐碎日常里蕴含着的点滴滋味,包括甜蜜美好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也包括了“相爱容易相处难”这样的悲剧性离散。
平凡人的爱情,并不全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不是只有美好的一面,总是夹杂着酸甜苦辣的味道。像影片中的主人公,甜蜜的时刻,有——在冯佳楠失意时,陈小舟的鼓励、包容,让她忘却烦恼、重燃信心;痛苦的时刻,也有——当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时,生活理念与生活习惯的不同,让他们不断产生矛盾、摩擦,以至于一件微小的事最终成为分手的导火索。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但影片中的他们,曾经的分手不真实吗?尘世中,有多少相爱的男女只是因为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互相地消耗彼此,最后像他们一样变成了怨侣。大多数人的爱情,一旦进入柴米油盐的世俗生活,再浓烈也会逐渐归于平淡,情绪爆发的时刻,已然忘却相爱之初的相看两不厌,而演化成互相抱怨、互相伤害,最后各奔天涯。
相比爱意绵绵,让人更有共鸣的,或许正是这一刻的无奈与遗憾吧。
奇幻的设定看似天马行空,生活细节却又很贴合实际,兼具梦幻感和现实感的《欢迎来到我身边》,就像一支轻启轻收、浅吟低唱的民谣,歌咏的只是一曲普通人平凡的爱情旋律,而摒弃了凄美的“造梦”,落下的音符里许久之后仍有余味:和那些山盟海誓终成空的古典爱情悲剧比起来,影片没有如尝世间一切悲苦的生离死别;和强行撒“工业糖精”的甜宠爱情片比起来,也没有情人之间的缠绵悱恻、耳鬓厮磨的浓情蜜意。其拥有的只是红尘儿女的一切如常,如常的爱意入眼、如常的一别两宽、如常的“曾经沧海,心中依然是你”。
当然,对于一部不拘于传统套路的爱情影片来说,《欢迎来到我身边》亦有些许瑕疵,但这不妨碍,影片在一个爱情故事里注入对社会的观察、对人性的观察、对生活的观察。而“始于爱情,终于相处”的亲密关系,纵然已被搬上银幕多年, 但现代情侣的相处哲学依然值得探索——影片恰恰透过浪漫主义的底色构建爱情叙事,呈现了对都市男女情感状态、相处之道的自我表达。
生活中依然处处蕴藏着爱、美好与希望,是我在这个此夕重逢的故事里,感受到的深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