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市十一学校高一语文(9)班 张晗钰
穿越层层起伏的山脉,循着如雪的白云前行,我千里迢迢来到大理,只为体验那传统而神秘的民间艺术——扎染。
迈入小院时,细雨飘洒,微风撩动院子正中垂挂的蓝白相间的染布。店主是一位老婆婆,邀我进屋坐下。屋内多是木制家具,清淡的香气在各色染布之间弥漫。察觉到我好奇的目光,阿婆说道:“这些都是我染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图案。”
选好图案,阿婆领我来到矮凳前。洁白的布铺展在长长的木桌上,我与阿婆相对而坐。阿婆在布条上勾勒出图案的轮廓,拾起布条,缝给我看:“像这样,顺着这条线往下缝,有不会的或者缝完了这条叫我就好。”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我接过布条,手指抚摸着那针脚构成的紧密流畅的线条,心里暗自惊叹。
拿起针,我学着阿婆的动作去缝。然而,针线在我手里却全无乖巧的样子,不过几针便缠绕扭打在一起,将针脚带得粗糙而混乱。我求助似的望向阿婆,阿婆和蔼地笑了,将布条接过去:“没事的,刚开始这样很正常,你看呀,每一针之间要隔半个小指甲盖那么长,这一针下去后要从上面绕过来……”
我再次看向阿婆。她看上去比我祖母还要年长一些,灰白的头发被一条淡蓝色的方巾包裹住。她面容慈祥,专注的目光凝视着针尖。针脚紧密相连,却不杂乱,阿婆时而将针尖紧紧压在布上,时而抬起手扯出一条银丝,一针扣着一针,在指尖翻飞中织就一条平顺的线。刚刚我缝针时几次不小心戳到了手,阿婆动作如此娴熟,必定是重复做过千百万遍,一定也曾不慎戳伤过手吧?我将目光移过去,阿婆的手在穿针引线的动作中模糊不清,只有几道深深的勒痕映入眼帘。
我接过布条,认真地继续缝着。空气安静而缓慢地流动,雨声点点。
很快,我意识到那些勒痕是如何形成的。缝好大致的图案后,需要将布的四个角和中心用线捆住,以免染色。阿婆拉长线,紧紧地绕过布料,勒痕或许就是一次次用力留下的印记。我再次环顾四周,这一匹匹美丽的染布,是否都在这勒痕下产生?
捆好线后,阿婆带我走到院中,院子的角落停着几口染缸。小雨已悄悄停了,微风吹拂。我选好颜色,阿婆便将布浸入青蓝色的染缸。不一会儿,布条被捞起,进行揉搓。她手法娴熟,布条在她手里展开又收缩,青蓝色的颜料染透了布,也染透了阿婆的手。最后再次浸泡,阿婆将布团扔进一个形如瓦缸的机器,机器旋转着运作,小小的布团跳跃着。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问阿婆:“您一直在这边做扎染吗?”阿婆笑道:“是啊,我是本地人,小时候祖母教会了我如何做,我就留在这里,想把扎染一直做下去。”我问道:“这里还是有些偏远了,您没想过搬去城里住吗?”机器的轰鸣声中,阿婆讲道:“搬到城里,这几口大染缸没法一起搬过去嘛,我放不下扎染,就留在这里了,想着如果有人愿意来学,还能让更多的人了解扎染。不过,这些年越发少有人来了……”她的笑意淡了下去,又拍拍我的手说:“时间差不多了,来看看你做的。”
我展开布团。此时阴云已完全消退,暖阳倾斜在半干的淡蓝染布上,华美异常。我感叹道:“太美了……阿婆,您做的每一匹染布都好像艺术品啊。”阿婆笑道:“我不是艺术家,哪里做得出艺术品?”
我握紧阿婆的手,心中默默回答:不,艺术不仅属于艺术家,那些倾注了热爱与时间的作品,怎么不是艺术品呢?
阿婆的手指粗糙,手掌布满线的勒痕,这些勒痕里填满了青蓝的燃料,艺术的美在其中缓缓流淌。扎染艺术源于千百次的磨炼,每一处针脚与伤口、每一道捆线与勒痕、在缸里浸染的时光与阿婆坚守不懈的信念,共同绘就了这一幅永不褪色的艺术画卷。
临走时,我对阿婆说,若下次游至大理,定会再次找她学做扎染。
艺术并不遥远,它存在于日复一日的动作里,长存于每个坚守的人心中,长存于每双对艺术怀有热爱与期待的眼中。
指导教师:雷其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