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张元 文/图
冬至,俗称冬节,又称长至节、亚岁,是农历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也是一个传统节日。古人认为,自冬至开始,天地阳气开始生长,代表下一个循环开始,是大吉之日。也就是说,人们最初过冬至节,是为了庆祝新一年的到来。民间“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过年最讲究的是吃喝,那么在“大如年的冬至”,又该吃什么呢?
冬至前后,带鱼达到了肥美的巅峰。在部分海边地区,冬至当天捕捞的带鱼会有个专属名词,叫做“冬至带鱼”。
我的故乡嵊州四面环山,是个盆地,丘陵山地占全市面积的77%。大海和海鲜是在教科书里认识的,而小时候最早能吃到的海鲜,有且仅有带鱼。
寒冬里的带鱼,长长的身子冻得硬邦邦的,泛着银色的冷光,再配上狰狞的面孔和密集的尖牙,在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第一次吃到带鱼大概是十来岁。一个冬日的午后,外婆从镇上买回来四五条杨柳细腰的鱼,用一束稻草绳系着,随着脚步前后晃荡,浓烈的腥味弥漫左右。
“这带鱼太腥气了!”对外婆来讲,这句话有褒扬的意思,因为她喜欢吃。当然,关于这一点,我是长大后才知道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带鱼,看到带鱼,它们看起来确实像一根又宽又扁的带子。
洗好后,外婆将带鱼挂在门口的竹竿上晾晒。腥味引来村里的几只小猫,“喵喵”地在周围转着圈,看看有人在,便不敢造次。我搬条板凳,一边做作业,一边照管着带鱼。外婆说,晚上吃红烧煎带鱼。
晾干的带鱼放在砧板上,剁成段儿,露出淡粉色的鱼肉。外婆满意地点点头,这带鱼还算新鲜。铁锅里倒入油,油热后,一片片放入带鱼块,小火慢煎,吱吱啦啦地响。带鱼是海鱼,天然带着咸味,油煎的香味格外诱人。等鱼块两面煎得金黄焦香,就夹了两块,吹了吹,给我和弟弟吃。
一口咬下去,外表酥脆,里面的鱼肉细腻油润,又香又鲜。锅里剩下的带鱼,下葱姜蒜酱油红烧,等烧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再出锅盛盘。
红烧后的煎带鱼变得更松软、入味,更为难得的是,带鱼少刺,吃起来口感更强。鱼肉细白软嫩,汤汁浓香鲜美,可以用来拌饭。那一晚,我和弟弟每人多吃了一碗饭。
有一回,外婆买回几条细窄的带鱼,瘦得前胸贴后背。切成段儿后看了看,粗的也就两指宽,到了尾巴处就成了窄窄的一条,就像妈妈手腕上的褐色手表带。外婆想了想,倒了碗面粉,裹了点儿面糊下锅炸,又怕吃多了油腻,便将炸带鱼和豆腐、萝卜丝一起炖。
锅中的水沸腾起来了,咕噜咕噜响。炖上半个多小时,带鱼酥烂,炖煮的汤汁渗入豆腐,增添了别样的口感,味道咸鲜,口感丰腴。
在寒风凛冽的冬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碗热气腾腾的带鱼汤,屋里的温度升起来,热量向着寒冷四散突围。这是家的温暖。
长大后,我吃到了更多各具风味的带鱼:清蒸带鱼,大道至简,大味至淡,带鱼回归了它最真的模样;干煎咸带鱼,油煎至微焦,黄金色赏心悦目,一碗平凡的泡饭,有了它,虽寒素却暖融;宁波厨师用雪菜蒸带鱼,浑厚的时间之力与新鲜的东海鲜味混合,是神来之笔。
尽管这一道道特色带鱼自是美味动人,但我仍然难忘最初外婆的那一碗红烧煎带鱼,因为那是岁月的记忆,是时间的味道,是童年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