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周玉林
在云南普洱西盟佤族自治县的娜妥坝社区,64岁的佤族界务员岩聪已经在云雾缭绕的深山密林中行走了59年。
“界碑比生命还重要。”从5岁跟随父辈踏上山路,到如今累计巡边16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4圈,他用双脚丈量着中缅边境的每一寸土地。
身着迷彩服、腰挎剽牛刀,岩聪日复一日地穿梭在3.4公里的险峻边境线上,守护着180号至181号界碑。这条路由祖辈一脚一脚开辟,如今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三代人的界碑:从开路人到引路人
岩聪的巡边生涯始于家族传承。5岁那年,父亲牵着他的小手,在茂密的丛林中穿行,指着界碑郑重地说:“这是国家的标志,神圣不可侵犯。”那时的山路还只是祖辈用剽牛刀劈开的羊肠小道,每一步都充满危险。50多年过去,当年的小路已被踩踏成清晰的山径,而岩聪也从跟在父亲身后的孩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界务员。
20世纪80年代,岩聪正式接过父辈的担子,成为一名光荣的界务员。他每天要检查界碑是否完好,观察边境线上是否有异常情况。一次巡边,他发现界碑被人为移动过,立即上报边防部门。还有一次,他在密林中发现了可疑人员的踪迹,冒着危险跟踪观察,最终协助边防民警抓获了偷渡者。这些年来,类似的情况他遇到过很多次,但从未退缩。
如今,64岁的岩聪开始培养接班人。他经常带着侄孙岩者和年轻民警走进熟悉的山林,指着每一处界桩反复叮嘱:“必须保护好国土,要一代代传下去。”侄孙岩者说,跟着舅公巡边,不仅认识了路线,更学会了如何在密林中生存和辨别危险。对于戍边民警而言,岩聪就是一张“活地图”。勐卡镇边境派出所的陈世杰警官回忆,刚来工作时,是岩聪带着他们认路、避险。59年来,边防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岩聪却始终坚守在这里,成为边境线上最可靠的“活界碑”。
“活界碑”:用一生丈量对祖国的深情
179号界碑立起的那年,岩聪刚好出生。这个奇妙的巧合,仿佛注定了他与边境线的不解之缘。64年过去,当年的婴儿已成为边境线上最坚定的守护者。他穿着迷彩服巡边的身影,早已成为当地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岩聪看来,巡边不仅是一项工作,更是一种使命。他说:“只要我还能走得动,就会继续上山巡边。”这份坚持,让他成为边境线上“铁打的营盘”。59年来,他穿行于密林,用脚步“刻”出巡边路;也穿着佤族盛装,在舞台上奏响民族乐章。
在漫长的巡边路上,岩聪的佤族包里除了必备的巡边工具,总少不了一样特别的物品——自制的佤笛。当巡边疲惫时,他会找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吹起悠扬的曲调,让乐声回荡在山谷之间。这已经成为他巡边途中独特的休息方式。
岩聪的生活简单而充实。除了巡边,他最喜欢的就是和乡亲们一起唱歌跳舞,教年轻人演奏传统乐器。他说:“守护好和平与安宁,为国守边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在他身上,家国情怀与民族自豪完美融合——巡边是使命,音乐是传承,而这一切,都化作了对脚下土地最深沉的爱。
最让岩聪欣慰的是,在昆明读大学的女儿叶萍对民族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每次放假回家,女儿都会缠着他学习乐器演奏。“这些乐器都在讲述我们佤族古老的故事。”岩聪总是这样告诉女儿。他不仅教女儿演奏技巧,更会讲解每件乐器背后的文化内涵。
如今,岩聪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巡边的责任和民族的技艺都传承下去。他经常对年轻人说:“界碑在哪里,我们的心就要在哪里。”这句话,正是他们一家三代守边人最真实的写照。在这位佤族老人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普通人对家国最质朴也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