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吴玫
虽说是一个多月前听过的下午场,听完这场音乐会后还去泰国清迈等地看了世界,可是,只要安静下来想到古典音乐,“多弗弦乐四重奏与张昊辰”就会重现从现场的画面到5位演奏家齐心协力合作的声音效果。
“谁是‘多弗弦乐四重奏与张昊辰’的主角?”有好事者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张昊辰,他的回答是:多弗弦乐四重奏。
钢琴家很谦虚,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则是,同为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学子,张昊辰深知小提琴家乔尔·林克和布莱恩·李、中提琴家朱利安·李、大提琴家卡姆登·肖的音乐素养和演奏水平,以及由他们四位组合而成的多弗弦乐四重奏团在过去10余年里获得的荣誉。
由于本地媒体少有推介室内乐名团的大块文章,以至于都坐在了座席上等待音乐会拉开帷幕,还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谁是多弗弦乐四重奏团?就更别提音乐会的开场曲目、盛宗亮先生的《舞蹈随想曲》了。
我也是因为张昊辰才选择了这场音乐会,但就曲目而言,更吸引我的是被安排在上半场的主打曲目、安东宁·德沃夏克的《F大调第十二弦乐四重奏“美国”》。
音乐才华在祖国捷克得不到充分肯定,德沃夏克远渡重洋去了美国。在异国他乡事业发展顺达的德沃夏克,却怎么也无法忘记故乡,以及留在那里的爱情。所以,标题为“美国”,其实这是一首思乡曲,尤其是借用了捷克民族音乐元素的第二乐章“慢板”,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喜欢德沃夏克作品的乐迷一次次去现场聆听这首弦乐四重奏的动力。
音乐会的下半场,唯一的曲目是塞萨·弗兰克的《F小调钢琴五重奏》。法国作曲家塞萨·弗兰克在此地并不是一个响亮的名字,所以,在这场音乐会之前我几乎没有听过他的作品,而去音乐会现场的益处之一,就是帮助自己从固有的曲目库里走出去,接触更广阔的音乐世界。塞萨·弗兰克的《F小调钢琴五重奏》,在张昊辰与四位同学因为彼此熟悉而协同性非常到位的演绎下,被当天在现场的乐迷们称赞道“这简直叫四重奏版本的钢琴协奏曲,极其完美,非常的强大。它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值得纪念的演出”“火花四溅的演出,用法式浪漫来形容根本不够,还有法式激情来加持”“弦乐和钢琴的合作默契十足,感受到了老友之间一起玩音乐的那份肆意与快乐”……
那么,能把我们迅速带入音乐会气韵的开场曲目,为何得不到大家的认同呢?我说的是盛宗亮先生的《舞蹈随想曲》。
这些年来去听音乐会,时不时会遇到作曲家们将中国音乐元素融入古典音乐创作技法的作品,比如,陈其钢先生的《逝去的时光》、周龙的《唐诗四首》和周天的《水袖》等等。这些曲目,不是每一首我都喜欢,但是,陈其钢的作品,无论是借用了中国传统戏曲音乐元素的《蝶恋花》,还是将古琴曲《梅花三弄》的泛音旋律用作主题的《逝去的时光》,一听之下就喜欢得迫不及待地将收录了这两首作品的唱片《蝶恋花》请回了家。不止一次在现场听大提琴演奏家王健与管弦乐团演奏大提琴协奏曲《逝去的时光》,每每被音乐中那种依依惜别时光的情绪所打动的同时,会在心里默念:当语言的巴别塔阻隔了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时,音乐就成了“世界语言”,所谓“音乐始于词尽之处”,法国作曲家柏辽兹此言,即为此意吧。
第一次听到盛宗亮的《舞蹈随想曲》,作品以及多弗弦乐四重奏与张昊辰相得益彰的演绎让我倍觉震撼,音乐会结束后便到处搜寻这首作品背后的故事。
这首作品的灵感来自喜马拉雅山脉夏尔巴族的民间舞蹈音乐——所以才有着欲说还休的狂野律动,众所周知,少数民族总是能歌善舞。而作曲家严格按照西方古典音乐结构比如奏鸣曲曲式的技法创作了这首作品——所以会让初听此曲的乐迷误认为它是一位西方当代音乐家的作品。
完成以后屡屡被世界著名钢琴家和弦乐四重奏团演奏的这首作品,之所以被张昊辰和多弗弦乐四重奏选作本年度巡回演出的开场曲目,是因为她们对这首作品评价不俗:“盛宗亮先生通过提炼此前很少进入古典音乐视野的夏尔巴舞蹈精髓创作的这首作品,将边缘族群艺术提升至国际舞台,与德沃夏克的《F大调第十二弦乐四重奏“美国”》的民族性书写形成了跨时空的呼应”。对普通乐迷而言,第一耳朵的《舞蹈随想曲》还无法让我们联想到德沃夏克的《F大调第十二弦乐四重奏“美国”》,可是那天音乐响起现场瞬间便鸦雀无声,证明我们已被他的音乐征服……
而受过专业训练的音乐学院的学生是这样解读《舞蹈随想曲》的:乐团从弱奏开始渐次扩张,整体基调热烈,极具活力,在频繁变换的拨弦与推弓间交替,情绪斑斓丰富、层次分明……整首作品始于远山、清晨、薄雾形成的一片朦胧中。渐渐地,村庄初醒、薄雾散尽,舞蹈的脚步热烈起来……
古典音乐就是这么神奇,你以为的听懂到真的听懂,距离还颇为遥远。而拥有广大粉丝的德沃夏克的《F大调第十二弦乐四重奏“美国”》当年甫登台亮相后,因其偏离了德奥或俄罗斯古典音乐风格,也曾被质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