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航写人间万事万物,不端心灵鸡汤,笔下是扎实的体验、开阔的气象与精妙的表达。
■ 刘诚龙
继《带一本书去昌吉》后,新疆作家赵航又出版了散文集《游走的物象》。
作家都特别推崇个性,但作家亦有共性,行走天地,醉心山水,与万物结情谊,是作家们的共同性情。新疆以山川与河流、戈壁与绿洲、飞禽走兽与奇花异卉等塞外风光,成为盛产文学的富矿。《游走的物象》不能仅仅算作游记,而是一本文学味十足的散文集,你可以定义为乡土散文、风情游记或心灵手记,也可以把它看作一部生态文学。
“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赵航笔下,有山有河,有草有木,有花有鸟,有城有乡,她拿着一本《图说新疆野生植物》,“将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请进文字,在大草滩重聚”;她跟着摄影师,追踪新疆各种珍稀鸟类;她以“宿命般的皈依”,把“我的目光,粘在它生气勃然的河水之上”,感觉“那一瞬间,天荒地老”;她体物观人,“那一天,风吹过杨姐的脸庞,她的唇上挂着一个像安集海大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她在“这有序的世界”,“随意地走过去”,却出乎意料地遇见:“一只鸟在树巅发呆,一只野兔跳下土埂,亿万朵雪花敲响灌木的红果,一座绚烂的秋山在雪中拥有了雅致的莫兰迪色。”
“想辨别满山的喧哗里,花和叶谁在高腔,谁在低语,她们是不是也想对我说些什么。”引用这段话,不只想证明赵航描物叙情的文字有唯美诗意,更想说的是,作家把这些花草视为会说话的精灵,“她们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这里,花草们是主语,“我”则是花草的聆听者,处于从宾位置。这种造句方式流露出作者的宇宙观。她把自然视为与人一样平等的灵魂来相待,在笔端,与万物平等地对话。
这些造句新鲜而具有诗性,但背后又有哲学在支撑。新疆作家刘亮程是这种哲学的信仰者与实践者,他说:“万物有灵,作家就是可以和石头说话的人。”受新疆作家群体的影响,赵航或许早已将这种信仰内化于心。人与世界所有生灵与非生灵,都是平等的,人不是主宰者,物不是被主宰者。她描述植物、动物乃至石头与沙漠都带有同理心,所以她这么述说过河坝:“大石头渡我,木板小桥渡我,我攀上河岸,田野打开自己,明亮开阔,让我幸福得头晕。”
不同于局限于小情小调的散文,《游走的物象》在时代的变迁中审视山川、花草等具象的物,从而赋予其更高的哲学意义。她在《故事种在大地上》之《时间深处》里这样写道:“金山书院,由一个旧厂房改造而成,它保留了一个时代的最后遗像,是能看见时间的地方。”因此她说:“时间在丢失时间,但时间又在保留我们对时间的感觉。”因此她进一步思索:“当我们像万物一样,包括像一间老厂房一样,随着时间有所更新,有所生长,我们还会慌张吗?”刘勰说著文章,“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赵航深谙此道,常在文章紧要关头,提炼精彩又凝练的句子,惊人耳目,发人深思。
赵航写人间万事万物,不端心灵鸡汤,笔下是扎实的体验、开阔的气象与精妙的表达。她偏爱长散文,一篇动辄数千字近万字的文章,要想写得动人,无疑需要作家不俗的才情、广阔的生活底子与强大的叙事能力,期待她能织出更多锦绣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