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钦芦
最新的网红打卡地是哪里？我看非三星堆博物馆莫属。
3月28日，我一早赶到广汉时，虽然博物馆刚开馆一会儿，停车场已经快停满了车，游客中心门前有了不少扫码的人。
其实，这是我第三次来到三星堆。第一次来这里是在1987年，那时候一、二号祭祀坑在上一年的发掘，已经震惊了整个世界，正如张爱萍将军的题词：沉睡数千年，一醒惊天下！县里的同志带我去了祭祀坑的发掘现场。那时发掘工作已经结束，只留下被考古人员清理得整整齐齐的祭祀坑和文保室架子上修修补补的陶器。不过，在祭祀坑的四壁，我仍然能看到嵌在土层里细碎的陶片。隔着马牧河，当地同志告诉我河对岸就是1929年第一次发现大批玉器以及随后展开考古发掘的月亮湾。河两岸的考古发现，获得了一个诗意化的称谓：“三星伴月”——当然，月亮湾的考古也属于三星堆考古的一部分。当时以为这就是三星堆秘密的全部了，孰知此后此地还要历经十数次发掘，发掘出了城墙遗址、宫殿遗址，确定了这里是古蜀国都城所在地。更难以想象的是就在自己所站立的地方，30多年后又一次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新近在这里新发现的六个祭祀坑中，时下正在源源不断地产生着最新的发掘成果、最轰动的新闻报道，以及最惊喜的国民情绪。
2007年，20年后第二次去三星堆时，我才有幸亲眼目睹20多年前那次发掘出土的文物。古人不见今人面，今人魂魄古人牵。这是我在参观敦煌莫高窟时写下的两句诗，当时猛地领悟到古人亲手绘制的壁画就是一个连接今人和古人的媒介。零距离地与距今3000多年殷商时代的器物接触，真的有一种古人在和我们交流的感觉。那些古蜀人，凭借他们被疑为天人的想象力和制作力，给我们留下了如此精美的青铜头像、黄金面具、通天神树，以及数量那么丰厚的象牙、玉器和陶器制品。而这一切的巨大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它们作为文物的唯一性或稀罕性，更在于它所彰显的古蜀人的文明史。
我估计自己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四川人差不多，在这以前对蜀地的历史认知往往停留在三国时期，如果再远点还可以上溯到先秦——蜀郡太守李冰在这里留下了一个至今还在发挥作用的伟大的水利工程。而三星堆遗址的发现，有根有据地把古蜀人的文明史大大提前了上千年，到达了殷商时期；还把古蜀人依稀模糊的背影清晰化了不少，让神一样的传说中人物还原到了人间。站在展厅开始部分的“蜀世系表”前，我久未挪步，表上明白无误地排列着“蚕丛、鱼凫、柏灌、杜宇、开明”这五代蜀王的名字。年轻时读李白的《蜀道难》，他开首几句就写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说实话，当时还真疑惑他所说的有着奇怪名字的两个古蜀王究竟是现世中的人，还是民间口口相传中的神。在这五位古蜀王中，唯一知道多点的是杜宇，距成都市区20多公里的郫县“望丛祠”，便是后人对他的祭祀之所。杜鹃泣血这个典故，也和他有关。而据专家们推测，三星堆博物馆中陈列的一个似乎眼珠里长出树桩的“纵目人”青铜头像，便是蚕丛的艺术夸张形象，他们所依据的是古代典籍《华阳国志》，其中有蚕丛眼珠突出的记述。
大胆的艺术夸张和器物奇特的精美迥异于中原文化，让不少人产生了三星堆文物来源于外星文明的猜想，但专家们对此明确予以了否定。虽然由于交通的阻隔而形成了蜀地的相对封闭和独立，但情形也并非像李白夸张的诗句所说的那样：“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20世纪30年代初，在国外避难的郭沫若先生在认真研究了月亮湾发掘出的器物图片后，在给国内学者的信中就毫不犹豫地断言：你们在汉洲（广汉的古称谓）发现的器物，如玉璧、玉璋、玉圭均与华北、华中发现者相似。这就是古代西蜀曾与华中、华北有过文化接触的证明。“蜀”这一名称曾先发现于商代的甲骨文。当周人克商时，蜀人曾前往相助。
这次去三星堆，距上一次已经有14年之遥。如果说上次看到的是三星堆博物馆从无到有，而这次看到的则是博物馆从馆变成了园。真的，通过游客中心后进入的首先是三星堆博物馆的园区，有公园一样的规模和舒适宜人的环境。园区里有几个小湖形成的水系，同繁茂的花草树木一起，串起了由两个展厅、一个开放式文保修复中心、祭祀台和餐饮休憩配套设施形成的建筑群。展厅面积现有12，000平方米，待正在发掘的6个祭祀坑考古结束后，想必这个数字一定会有更新。这些年展厅经过大量采用数字多媒体技术来提升参观效果，现在重新观赏当年见过的器物又是另一种感觉，更直观、新颖和有吸引力。有意思的是在第二个展厅实物参观结束后，来到最后一个展室。这里没有器物陈列，只用八块竖着的展板陈列着八个千古之谜：三星堆祭祀坑的性质？三星堆与夏商文化的交往途径？三星堆的文化来源？三星堆的宗教体系？三星堆神树的文化意蕴？三星堆与中原文化的关系？三星堆与金沙的关系？三星堆何以突然消亡？个个都是尚待破解的迷。
本想看看——哪怕是远窥正在发掘的玻璃房里的祭祀区，一个工作人员告知，现在发掘区完全是封闭的。有些遗憾。正要步出展厅，同学群里有同学发了个帖子：三星堆遗址这几天很热闹，值得一看。我有几分得意地回了句：我现在就在三星堆！晚上，在家正看电视，同学又来信：快看科教频道！翻到这个频道，一看乐了：正在播放三星堆封闭区域里的发掘工作呢！一连三个晚上看了三集，像饕餮大餐似的！这下，没有遗憾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