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发现，从婚姻和健康长寿的关系来看，它们之间的正向关系比较明显，适时走进婚姻是值得向往的
■ 叶文振
还在美国留学时，就接触到关于婚姻与预期寿命关系的西学文献，其主要观点是，在结婚、同居和独身的不同人群中，他们的健康水平和生命长度是依次下降的，即婚姻有利于保持相对良好的身心健康、拉长生命存活的时间长度。
时至今日，当面对更多的年轻人主动或被迫选择迟婚和不婚生活方式的时候，如统计显示，从2013年到2020年，我国粗结婚率从9.9‰降至5.8‰，呈现出去婚姻化的趋势，那么是否可以从健康和长寿的角度寻找积极进入婚姻关系、适时展开有偶生活的理由呢？
婚姻与预期寿命：研究进程
对婚姻与预期寿命关系的最早关注始于英国医师威廉·法尔，当时已经对僧侣和修女的长寿进行研究的法国数学家德帕西厄称，“与那些未隐居和非独身的人相比，‘单身者’的寿命更长一些。然而另外一些人的观点却与他相左，他们担心‘生理功能的压抑有损健康’。”法尔在对全法国所做的一系列观察研究后，于1858年发表了《婚姻对法国人死亡率的影响》一文，第一次证实了“婚姻对健康来说是一种财富。与结婚的人相比，单身者的健康更有可能受到伤害。”
后来，学界借用队列的跟踪数据和时点的国别统计，在更多国家展开研究，并逐步拓展到以下三个问题，其一，结婚比单身长寿是国别特例还是各国普遍现象？其二，婚姻对健康和长寿的正面影响男女有别吗？其三，配偶的年龄组合会强化或弱化这种影响吗？
不少国家的研究结果表明，美满婚姻确实是更健康、更长寿的秘诀。如英国国家统计局称，对2010年至2019年间英格兰和威尔士20岁以上500万例成年死亡者的调查表明，单身男女的死亡率比已婚男女高一倍。又如美国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研究发现，已婚男性比未婚男性死亡风险低46%。另据美国卫生部的一项调查资料显示，已婚者比独身者长寿，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差别更为明显，如25～34岁的已婚男子中，死亡率为0.15％，独身者为0.35％；而35～44岁的已婚男子，死亡率为0.31％，独身者则高达0.83％。
《大连接》一书的作者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指出，婚姻带来的这种积极影响对男性更有利一些。一个随机抽样的研究也发现，婚姻能帮男人延长七年寿命，但仅能帮女人延长两年寿命。在配偶年龄组合方面，以前的研究曾表明，老夫少妻和老妻少夫的婚姻组合都有利健康和长寿，但最近的研究却发现，夫妻年龄差距越大，妻子的期望寿命越短。对女性来讲，最好的婚配是同龄，找老的会缩短寿命，低嫁的姐弟婚折寿更严重。不过这方面的研究还没有形成共识，尤其对其中的运行机制还有待更多的探讨。
婚姻与预期寿命：影响机制
为什么婚姻有益健康和推进延年？或者婚姻到底通过怎样的影响机制发挥作用呢？更多的学者认为，无论从生物学还是从心理学的学科视角来看，配偶能提供比单身更多的情感支持和资源扩展，因为“一段婚姻关系的建立，会让婚姻双方各自的社会关系网发生融合，两个人都能进入一个更广阔的社会网络，认识更多的朋友、邻居和亲戚等等。婚姻就是人们的一笔健康财富，能够显著地提升当事人的健康水平，帮助你降低心率，改善免疫功能，减轻孤独和抑郁，进而延长人的寿命。”如纽约大学朗格尼医学中心发现，已婚男女心血管疾病风险降低5%；而杜克大学对252名患者为期25年的跟踪调查结果显示，每周两次性爱，寿命可延长2年，经常做爱可使早亡危险降低50%；而一项涉及298名65～74岁老人的研究发现，已婚者端粒（端粒越长，人的衰老程度会越慢）明显比不结婚者更长。
还有一些专家认为，家有伴侣可以彼此照顾，提升日常生活的规律性和多样化，在发现疾病或有症状时能敦促和陪伴对方去做检查，家庭和睦还能缓解压力，增加乐趣，也有益于长寿。
另外，新英格兰百岁老人研究协会的研究还显示，婚姻（或生活中拥有伴侣）对预期寿命的影响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婚姻当事人的性别，或者性别是一个重要的中介变量。美国人口统计学家李·利拉德认为，“婚姻对男人的好处主要是由妻子提供的社会连接和家庭服务，让他们有更广阔的社交世界和更舒适的家居生活。妻子通过控制交往过程改造丈夫的不健康行为，男人的健康因婚姻而得到改善。相反，婚姻改善女人的健康和让她们长寿的方式就比较简单间接。”利拉德的研究还发现，“男性和女性的不同机制，以及男女间相互交换的不同内容，导致男人和女人结婚时，他们健康收益的增加模式不同。男人结婚时，他们的健康风险陡降，而女人并不会因为结婚而立即获得健康上的好处。”
婚姻与预期寿命：幸福共享
以上分析告诉我们，单单从婚姻和健康长寿的关系来看，它们之间的正向关系比较明显，适时走进婚姻还是值得向往的。当然，提高婚姻的情感含量和生活质量，同步增强当事人双方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共同保持婚姻关系的平等、活力和稳定，是不可或缺的，也只有这样才会把婚姻对健康和长寿的正面作用充分、持久地释放出来。我们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去着力：
鉴于社会对婚姻的健康作用重视和宣传不够，要结合对相关社会医学知识的了解，推进多学科合作研究，深化对婚姻与长寿之间关系，尤其对婚姻的影响机制的认识，拓展婚姻的当代作用，如促进家庭建设和个人价值实现、放大职业发展获得幸福、缓和社会风险个人冲击等，把影响机制盘活理顺，让婚姻的健康价值充分释放出来。
要把父辈良好的婚姻关系和对健康长寿的正面影响融入家庭教育中，让年轻人从小拥有婚姻有利于健康和长寿的概念和意识，增加对婚姻的好感和向往。学校教育和社会价值引领要及时同向承接家庭教育，在婚姻观念、知识和能力方面继续合力强化，帮助年轻人牢固确立先进的婚姻观、燃烧对婚姻的热情，有效借助公益化、规范化的社会婚介服务，使他们能及时进入婚姻，提高结婚率，有机会在婚姻生活中去体验、验证，以至于传播婚姻与健康之间的积极作用。
要集结家庭、学校、政府和社会各种力量，一方面彻底调整“996”上班制，让年轻人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投身于婚姻生活，另一方面降低婚姻建构和运行的物质成本，让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源用于从情感上滋润和从关系上融洽婚姻，进而通过高质量、充满获得感和幸福感的婚姻生活，既抵消低质婚姻关系对健康和长寿的负面影响，又能够把婚姻的积极作用放大，维护婚姻健康功能的性别平等，形成婚姻和健康、长寿之间的良性互动，像珍惜和爱护健康、追求和实现长寿一样去热爱、善待和呵护我们的婚姻。
（作者系中国妇女研究会副会长、山东女子学院特聘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