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人类能诞生在地球上是生命的奇迹，那么，从4亿年前红褐色的地球开始出现陆生植物到今天我能在校园里看到连片的粉色樱花，差不多天老地荒的漫长过程遇到了多少个奇迹？而能在春天与孩子们通过《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一起成长，我相信那是2021年送给我的奇迹。
■ 吴玫
去年年末，上海九久读书人邀请我就他们将要推出的科普类读物《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给孩子们做几场讲座。
2019年，我在上海图书馆做了8场关于写作和阅读的系列讲座。由于报名通道是向公众开放的，前来的听众成分出人意料得驳杂，既有小学生，也有在读硕士生；既有黄口小儿，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是因为准备得比较充分的缘故？8场讲座的任务我顺利完成了。基于这8场讲座的经验，我又爽快地接受了这次邀请。
《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总共13册，很快，我就拿到了已经出版的前5册：《冥古宙太古宙》《元古宙》《显生宙古生代1》《显生宙 古生代2》《显生宙 古生代3》。5本大开本的《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每一本封面都惹人喜爱，我抽出明黄的底色上一只蜻蜓就要起飞的那一本翻阅起来，傻眼了。冥古宙、太古宙和显生宙，这三个词语所指我虽然有所了解，但仅限于皮毛，至于这三个“宙”起始的确切年代和被这三个“宙”分别涵盖的地球发展进程，在我的头脑里更是混沌一片。如此情形，我怎么敢走进校园跟孩子们聊地球简史？
就在我打算推掉这次邀约时，听说上海著名的语文特级教师步根海要在浦东一所小学给4年级学生上一堂课，这堂课会以《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中的第4册《显生宙 古生代2》为教材，引导学生如何阅读非连续性文本。这个消息让我心动：假如有了步老师上课的模板，我依样画葫芦不行吗？便乘坐了将近20站地铁赶到了这所学校。
只要得到步老师上公开课的消息，只要我有时间，都会追星一样去听他上课。我听过他给高中生上《送东阳马生序》，听过他给小学生上《草船借箭》，听过他给初中生上高尔基的《童年》，听过他给高中生上逻辑课……这位将什么教材都能驾驭得与课堂上学生的学能榫卯和谐的语文老师，总是一本教材、一支粉笔、一块黑板就把课堂气氛调节得非常融洽，从而让学生在愉快的气氛中抵达一堂语文课的学习目标。这堂课题为“显生宙”的语文课也是这样，经过多轮老师与学生相互问答以及老师给学生的回答“打补丁”的环节，我觉得一群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已能隐约感知到怎样才能走近甚至走进像《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这样完全不同于语文书所选文章的非连续性文本。也就是说，对步老师而言，《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是一套非常合适的帮助学生学会阅读非连续性科普类文本的补充教材？如若我的判断没有偏差，以我多年来的阅读经验，我有信心带领学生一起提高阅读能力，我说的是，他们提高阅读能力，而我需要借助《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提高的，是关于地球是怎么经过漫长的洪荒年代慢慢进化到适合人类居住的蔚蓝色星球的科学素养。
然而，从自己更愿意亲近的社科类和文学类的文本一下子跃入科普读物的天地，对我来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 “出圈”行动。
标题为“世界上第一朵花”这个段落，用图文并茂的手段告诉读者，4亿年前对地球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在那个时间节点前，地球一直被红褐色的岩石和沙砾覆盖着；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地球上的淡水资源开始丰沛起来，冲淡了海水的盐度，这一变化帮助进入奥陶纪的地球开始有了绿意，它们就是最初的陆生植物。顽强地爬上陆地的陆生植物，在这期间克服了干燥和紫外线等两大敌人，进化出了能输送水分和养分的通道组织，从而为在志留纪完善包裹遗传信息的“气囊 ”和孢子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进入泥盆纪后，陆生植物又进化出了叶子和根，从此，一颗红褐色的星球开始缓慢地葳蕤起来——这条植物进军地球的线路图还算清晰吧？可对我来说，要整理出这条线路图要比理解“不是从诗人角度探讨诗人之诗，而是欲求解读宋人之诗或士人之诗中所包含的生活之真实、生活状态之真实，亦即借助于名物研究，而复原‘不复存在的语境’”（扬之水语），要难得多。
南京古生物博物馆馆长冯伟民先生好有一比：假如把地球简史再大力压缩成一天24小时，那么，人类之所以能够在地球上诞生，就是一天将尽的最后几秒钟里发生的奇迹。冯先生的比喻，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随着后面8册书被我悉数收入囊中，我开始一册册地细读起来，我想通过这套书见证生命的奇迹。
第一讲讲稿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被告知，学校觉得《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很适宜用来作为拓展课的教材。也就是说，我们的讲座要变成拓展课课程了。可是，做讲座与上拓展课能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满怀信心地将我准备好的讲稿交给区教研员审阅。审阅的结果是不合格。讲座，就算只让听讲的学生听了个热闹，也算完成了任务；课程，则必须帮助学生达成既定的学习目标，而要达成这一目标，在教案中就必须体现教学规划、教学手段，等等。
我再次傻眼了。我能不傻眼吗？上一次站在中学课堂的讲台旁给学生上课，是30年前的往事了。要说当一名语文老师也需要童子功的话，离开教师岗位后的这数十年里，我已经将一个语文老师的童子功，全都还给了大学老师。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采用的笨办法就是先去学校听老师上课。
那一堂课，是年轻的尤老师为拓展课准备的“开场白”。虽是“90后”，尤老师的教学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为了强调《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知识含量有多丰富，她突发奇想地让学生走上讲台尝试抱一抱整套书。这一环节让我泪盈于睫，我相信很多年以后，几个抱过这套书的孩子一定会记得尤老师给过他们的启发。
这堂课最震撼我的时刻到来了。
男孩一直举着手表示他有话要说，尤老师便请他上了讲台。在讲台上站定后，男孩就侃侃而谈起来，从冥古宙、元古宙、显生宙的起始时间讲到了各个时间段的地质特征……发言完毕后，男孩自得地走下讲台。看着他，我心里涌起了也想走上讲台讲些什么的强烈愿望。
走在校园里，早樱正开得云蒸霞蔚。假如说人类能诞生在地球上是生命的奇迹，那么，从4亿年前红褐色的地球开始出现陆生植物到今天我能在校园里看到连片的粉色樱花，差不多天老地荒的漫长过程遇到了多少个奇迹？而能在春天与孩子们通过《46亿年的奇迹：地球简史》一起成长，我相信那是2021年送给我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