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德勤

    “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小时候，我总是数着指头盼过年。过年除了能穿新衣、放鞭炮、收压岁钱、贴春联外，记忆中还有最难忘的年夜饭。

    除夕的下午，祖母和妈妈在厨房准备年夜饭时，我们会不时窜进厨房。在菜板上被切成均匀薄片的腊肉、香肠，肥瘦相间、色如琥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妈妈将香肠、腊肉不规则的边边角角，塞给围在身旁的三只“馋猫”。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我们，妈妈总要笑着说一句：“好吃不过菜板菜。”

    黄昏时分，厨房里祖母和妈妈已忙活了大半天，八仙桌上摆着各色菜肴，酒杯里斟满了酒，白瓷碗里盛好了米饭，筷子也都齐齐整整架在了碗口。等祖父母带着爸妈和我们姐弟仨“祭祖”礼毕，重新整理杯盘，全家人入座正式开吃。此时，香肠、腊肉已退居为年夜饭上的配角，引不起我的食欲了。直到妈妈从蒸锅里端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瓷盆，我才雀跃起来：“哇！头碗。”

    这是一道做法繁琐的菜，妈妈只在过年时才做。铁锅刷油，将鸡蛋摊成薄薄的蛋皮，像卷寿司一样卷上肉馅，上笼屉蒸熟，切成漂亮的毛巾卷。置一大白瓷盆，用新鲜绿豌豆打底，中间铺上提前炸得金灿灿的酥肉和排骨，最上层是精心摆盘的肉蛋卷。在盆里灌上八分满的鸡汤，重新上笼蒸一个小时。

    这道老少咸宜、色香味俱全的“头碗”上桌后，妈妈会先给祖父母及3个孩子每人盛上满满一大碗，我总是连汤带肉吃得精光，就连碗底的豌豆都不放过。等妈妈把最后一道“压轴菜”糖醋脆皮鱼端上桌时，我已彻底饱了，只好用筷子揭一点鱼皮放在嘴里嚼嚼。饭后祖母、妈妈收拾饭桌时，看到几乎完好的鱼，相互点点头欣慰地说：“年年有鱼，年年有余。”

    后来，我离家去外地求学、工作、成家，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香肠、腊肉了，也才知道“头碗”是家乡特有的年味，在他乡根本吃不到。

    去年除夕，我带着先生、儿子回家，妈妈忙前忙后地张罗出一大桌菜。香肠、腊肉、头碗，一如多年前。只是，祭祖的仪式现在由妈妈主持了，她喃喃道出的一串称谓里又多了祖父、祖母。而我，至今也没能写出像祖父一样漂亮的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