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晶晶

    每天午后，我都喜欢带着狗狗去林间散步。穿过林子，有一块崖壁，壁上长着一棵大冠的高山榕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这一方清静，像只待邀人来下棋般长久地立着，石凳上甚至都起了青苔。

    有时我就站在这里，这是一片被高楼包围起来的凹地，不远处是那片林子，树的枝桠缝隙间，有风，鸟儿也调皮地飞过。微风起，我闭上眼，感受风，是春天来了呀，如此柔，又有些凉。狗狗仰头望着我，突然想起苏轼的那句：“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山野里有蓬勃的香樟，溪水哗哗淌下，鱼在水面翻起浪花，天光微明，鸟儿呼朋唤友期待日出。

    艺术家霍克尼说，日出和月升必须观察。近日，我总在观察树，那些叶子掉光的树，它们的枝桠毫无规律地伸向天空，仰望太阳与月亮。即使是清冷的冬日，它们只有一两片摇摇欲坠的旧叶，可依然保持着妖娆的身姿。

    走近雪松，又能看到枝枝叶叶很是繁茂、向下垂吊，松针摸起来像清奇的骨骼硬挺着，据说雪松向下生长，是为了托住雪，如果雪太沉会自动滑落，松枝不会被折断；而现在只有寥寥几片绿叶的构树，整个身躯都往上生长着，它是为了待夏天时稳稳接住那红艳艳的果实吧；那棵紫叶李还没收到春的讯息，枝枝蔓蔓都秃着脑袋、无精打采；路边的红山茶，在深绿蒙灰的叶片间挤出一两朵玫红的花儿，旁边的白山茶将开未开，默默陪伴。

    夜里，树枝的身形也格外好看。我拍下楝树挂着干瘪的小果迎月的样子，旁边的南洋衫在夜里是一团绿烟浓得分不开，清爽的楝树枝与正月十五的满月迎个正着，耳边仿佛响起程璧的那首《春分的夜》，我在树下仰望天空，触摸到清冷的幸福。

    那天下楼时，看到海棠挂起了花骨朵儿，毛茸茸柔嫩得很，伸手摸了摸，像握着小拳头捏得紧紧的、硬硬的，只听春天的一声号令，“啪”地开始松软奔跑。

    每个季节来临前，看似毫无预兆，可其实它们就在枝头、我们的肩头、我们的耳畔、我们的手间……正如霍克尼所说：“春天来了，一切都那么欢快而清新。当冬天结束，所有的植物开始生长，有那么一刻，仿佛自然苏醒了，一切都又变得挺拔起来，就像香槟酒倒进了灌木丛，非常壮观，非常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