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寒换衣典,闲日借书观。
■ 毛庆明
南宋诗人陆游在《幽栖》中写道:新寒换衣典,闲日借书观。叶绍翁的《寓居》则写道:无酒难留客,借书方入城。可见借书阅读,自古就像天冷添衣,肚饿吃饭一样习以为常。
借书大抵分两种,一种是从公共图书馆借阅,限期归还;另一种是朋友间的私人借阅,无固定归还期限。前者受借阅制度约束,后者情况则较为复杂。
早年有一书友,家中藏书颇丰,且乐于分享。一次借出《挪威的森林》给另一书友,该书友读完之后,颇有感想,旋即约好饭局,带上一瓶法国干红,要与书的主人把酒话桑麻。不料途中所骑电瓶车发生剐蹭,人倒是没事,书包中的法国干红,却悉数浇灌了“挪威的森林”。书的主人看着饱蘸酒水的书页哭笑不得,此后藏书就新添了一个习惯:同样的书,一式两本,一本收藏,一本外借。
我是不愿将私人藏书借予别人的那一类人,哪怕这人是十分靠谱的好友。我认为,书是和其他物品不同的另类。当我们读完一本书,那么这本书的每一页都已经被你的眼睛抚摸过,书的空白处有你做的标记和心得,你和它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不再互不相干。当别人借走这本书后,你就会有一种牵挂。
我这有些过分的“怪癖”是有历史由来的。20世纪80年代,我考上北方的一所大学,临行前,我将高中期间用过的所有教辅书捆扎整齐,装进一只蛇皮袋,那捆书的最上面,是一本收有我作文的《安徽省中学生作文选》。那一年,二姐和母亲发生了龃龉,一言不合,二姐点燃了母亲房间的木地板,我存放家中的满满一蛇皮袋书籍,被二姐当成引火柴,全部化为灰烬。当时,忽然感觉两年的高中生活被抽空。为这事,我和二姐绝了交,从此不相往来。
我不知道这是否叫作应激性心理障碍,大学毕业时,我固执地将四年的教辅书,一本不落地托运到了工作地。那时候穷,买不起多少书,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图书馆借阅。我将不多的私人藏书保管妥帖,从不让它们离开我能力所及的呵护范围。自己阅读时,都用书签做隔页,绝不轻易折角、污损书籍,更不轻易外借。
真正有实力买书、有时间读书,是近几年的事儿。一次,我在朋友圈晒出新买的《人间词话》,一位好友立刻艾特了我:可以先借我一阅吗?正好当时我正在读《源氏物语》,被日本平安王朝陌生的历史背景所困扰,分不出精力读别的书,所以立刻爽快地回复她:没问题,你先看。晚上吃饭时,好友拿到新书迫不及待地撕去了塑料膜外封,翻开第一页,看着她为了方便阅读,将第一页摁平,书的软皮封面上留下了一道印痕,我忽然感到一阵不适,仿佛泡沫板摩擦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从此,我就再也不想把书外借了。
有时,我会将心得感悟随手记录下来,集结成文,在朋友圈做一些分享。于是,有朋友看了我的介绍后就跑过来借书。一般朋友,在微信上借书,我会找个托词婉拒;知交好友,直接拒绝,实言相告,朋友都能理解;最尴尬的是不相熟,又是当面借书的朋友,短时间内找个相宜的托词并组织好语言不是我擅长的事。
有个书友,也是个不愿外借书籍的人。前日我告诉她我的困扰,问她如何妥当拒绝当面借书者,她笑言:简单啊,书架上贴个条“书与老公概不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