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碧绿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湍急、清澈九曲十八弯的河流,就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令我魂牵梦萦……
■ 姜玉坤 袁明
离开吐列毛都整整32年了,每每想起吐列毛都的短暂军营生活,心里就像掀起巨浪一般波澜起伏:那牧归的一片连着一片的牛羊群从远方徐徐涌来,那从冬天沉寂到了春天而发出震天爆响的冰谷,那夜间一阵紧似一阵凄厉的狼嚎,那碧绿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湍急、清澈九曲十八弯的河流,就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令我魂牵梦萦……
那年冬天,我们到驻守在大兴安岭南麓科右中旗一个叫吐列毛都的地方,采访宣传某边防连。当我们俩面对白雪皑皑的银色世界,野外滴水成冰的奇寒,犹如刚刚涉世的孩子,惊恐不安……
起初,在吐列毛都的每个夜晚几乎都是痛苦的不眠之夜。我们在床上一会儿坐起,一会儿躺下,一会儿起身到卫生间。我们想不出,这里的官兵为什么能够在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下,一待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来,我们去的次数多了,经历了无数个高原缺氧、彻夜难眠的漫漫长夜,又体验了雪原荒无人烟的寂寞,我们对生活在这里的官兵一个又一个平凡又非凡之举有了重新的认识……
岁月太过久远,在吐列毛都的往事大多忘记,可提及“姑娘头次进军营”的话题,我们却不约而同地想起几位军嫂来。
那是我们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偶遇边防部队军嫂小聚,不知是谁无意中扯起“头次进军营”的话题,结果立马扭开了她们记忆的“话匣子”——
“眼泪,欢欣,全是头一回。”指导员国民的妻子王敏说,我和国民相处3年半,总共也没见几天面。他几次来信邀请我到军营看看。那天,我读了他第9封充满热情和渴望的信,实在忍不住,就乘火车倒汽车再换乘坐马车来了。我进屋不一会儿,来看我的战士就挤满了屋,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战士,我感到既新鲜、亲切,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大伙儿拿糖吃,一个脸上挂着高原红、老兵模样的战士接过糖,深深鞠了一躬说:“嫂子给咱扒块糖咱得吃呀!”一个姑娘家,咋受得了这个,可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甜滋味。有个胖乎乎的战士挺热情,用牙缸给端来一杯茶水。我从不喝茶,看着浓浓的黑乎乎的茶水直眼晕,可我竟“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好样的!”战士们拍手叫好,笑得合不拢嘴。我被笑愣了。瞧瞧大伙儿,我憋不住也跟着傻笑上了。
因是出差还要办事,我决定第二天就走。天还没亮,我刚起床,一个叫小波的战士就端来一盘热饺子。不一会儿,战士就一个接一个地来了,都挽留我多住几天,其实我心里也不舍得走啊。我开始后悔,不该趁出差机会来,要不能多住些天。边防连在大草原深处,离团营还一百多里路,别说公交汽车,连像样的公路也没有,大伙儿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那个没名的客车站点。战士们个个依依不舍。这个说:“小敏姐,你要能多待几天该多好啊!”那个说:“小敏姐,你这一走,啥时再来?”听了这些,我心里酸酸的。连长告诉我:“官兵的女朋友一来,战士们感到特别亲,大伙儿都想让你多住些天。”客车要开了,这时,一个战士呼哧呼哧跑来:“小敏姐,这是俺班长给你烙的馅饼,让你带着路上吃。”接过那包还烫手的馅饼,不知咋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后来国民告诉我,那天,炊事班的战士为给我包饺子、烙馅饼,竟提前三个多小时在凌晨2点多就起了床。头次进军营,我只待了不到十个小时,然而,战士们留给我的那段真挚的情谊,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是一不留神,吃掉了‘哨所的整个秋天’。”排长赖学艺的妻子王爱梅,用这句诗样的话语,概括她的第一次进军营时的情景。我头次到军营,学艺还是个哨兵。那天一到哨所,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凉半截。一所孤零零的红房子挂在半山腰,四周荒无人烟。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也算军营吗?可住下来后,我的心情却豁然舒畅起来。
记得第一顿饭,战士们特意为我做了6道菜,全是野味。菜一端上来,学艺就对我说,为迎接我,战士们主动进草原打山鸡抓野兔,说要让我一饱口福。学艺用刀子割下一块肉给我:“你尝尝,这是咱哨所特制的手扒肉。”我细细嚼着品着,香而不腻,味道可口:“真好吃!这是啥肉呀?”“狼肉。”妈呀,把我吓了一大跳。见我一脸惊恐,一个老兵模样的战士笑着解释说,哨所这地方狼多,时常骚扰我们执勤。于是,用陷阱捕捉饿狼,成了我们一项活动。我爱吃西红柿。每次吃饭时,我前面总有一盘西红柿。吃时顺便给战士,他们却说没吃西红柿的福气,有的还捂着胃作痛苦状。后来我才知道,我竟吃掉了哨所地里所有的西红柿,也吃掉了“哨所的整个秋天”。
政治处干事刘大佩的妻子田小平用“如果有来生,我还嫁军人!”来阐述自己初次来部队的感受。我第一次进军营印象最深的,是战士爱谈爱情方面的话题。军营的生活是紧张而繁忙的,但课余战士们一有空儿,就到我住的屋来和我聊天。唠起对象的事儿,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有个叫王小冬的战士对我说:“小平姐,你说怎么一收到对象的信,心里就跳,浑身也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呢?”我笑着对他说;“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一句话逗得他咯咯直笑。连长说,战士平时最盼望的是对象来信,最高兴的是对象来队,影响战士情绪最大的也是对象。
他还告诉我,有个战士与家乡姑娘恋爱3年,姑娘每次来信,他见我就说:连长,俺那位今天又来信了。他高兴得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似的。那天姑娘突然来信说,她与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人结婚了。打那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战士的笑容了。他倒也很有骨气。失恋后,他自学无线电,说脱军装返乡也要靠本事发家致富,要过得比对方好。听了这段真实的故事,我的心情无法平静。在那几天的军营生活中,我真切地感到战士们的心灵是那么纯真、善良、可爱!如果有来生,我还爱军营,还要嫁给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