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城市比作人体,那么,宽宽窄窄的大街小巷、纵横阡陌,就是这座人体的血管,会堵塞,而立交桥和高架桥的建立,疏浚了城市的血管,让城市重新展现勃勃生机。
■ 毛庆明
没有人知道红旗桥名字的由来。可能因为它坐落在红旗路中部,所以才叫红旗桥吧。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确定桥的位置。因为俯瞰下去,它就是个十字口,南北向往红旗北路和红旗南路延伸;往西,过铁路道口,就是马钢厂区,我工作的地方;往东,毗连着雨山湖,是商场和居民楼聚集的闹市区。后来我问一个湖边垂钓的长者,他带我到路基下方,从侧面观察,原来十字路口的东南方向和西北方向是贯通的,一条潜流斜穿而过,桥,名副其实。
桥西边紧挨着铁道,宁芜线上一列列火车来来往往,输送旅客和物资。每天上下班高峰,我们总会被道口的栅栏拦住,为火车让行。运气不好的时候,遇上货运列车在此调头,长长的车皮缓慢而沉重地喘息着,以龟速爬行,完全无视我们一双双焦急又期待的眼神。
道口的拥堵造成了小吃业的繁荣。早上是渣肉蒸饭、烧饼油条、锅贴煎包,傍晚是各色时令水果和炸鸡、辣条、年糕……小贩们在人群里穿梭着推销,让本就堵塞的人群更加拥挤不堪。
每到秋天,就有一个卖橘子的老爷爷,把两只装满橘子的竹筐摆放在马路对面。他背靠夕阳,穿一件白色老头衫,戴一顶金黄色草帽,身后,雨山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湖上有皮划艇运动员在训练,微风吹过,银杏树叶伴着细微的沙沙声飘落,将地面铺成金黄。老人摘下草帽轻轻扇着,看着道口闪烁的红灯,微笑。
十年之前,女儿将这一幅红旗桥秋色图写进了获奖作文中,这幅画面就此定格。其实红旗桥的四季都是美的。春天,桥边的柳树绽出新芽,小草破土而出,间或有燕子在柳叶间穿梭;夏天,梧桐撑开巨大的华盖,为奔波的人群奉上一片绿荫,樟树的香气弥漫于空气中;冬天,树叶秃了,湖面也结了冰,天地之间一片灰白,却将湖边那一组石雕衬托得越发生动。
十年之后,女儿去了另一座城市,却始终忘不了红旗桥头金黄的秋色。我也换了工作地点,不再每日穿过红旗桥进入厂区,不再有堵车的焦躁,但也少了堵车时欣赏桥头风景的乐趣。世事莫过如此,得失都在方寸之间,重要的是心态。
十年间,红旗立交桥建设纳入了城市规划并付诸实施。与雨山九区立交桥,还有205国道高架桥一起,将小城由二维变成了三维,成了一座立体的小城。
红旗立交桥施工的时候,我已到新单位,但我依然通过前同事的朋友圈感受到了封路施工给他们带来的不便。因为施工,他们上下班不得不从205国道两头绕行,路远了,堵车的时间也更长了,为此,他们选择了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而工作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时,已是华灯初上。
我庆幸不用承受堵车的压力。更庆幸的是,我的新单位,在红旗立交桥施工中承担了部分工作,如此,我成了这座桥的间接建设者。
2020年春天,新冠肺炎疫情来袭,夏天,长江流域水位持续上涨,安徽淮南王家坝主动破圩泄洪。这一年,小城的梅雨季特别长,红旗立交桥的建设者们,克服疫情、高温和持续降雨带来的种种不便,不舍昼夜地施工。七月流火。当我把最后一个箱涵顶进成功的消息告诉前同事时,正被堵在下班路上的他们,无不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个金秋,我来到红旗桥。宽敞的车道和人行道从铁路下方穿过,即使下班高峰,车流也有序行进,以前的拥堵再也不见。人们从厂区出来,穿过红旗桥,迅速散开,迎接他们的,是社区的万家灯火、三餐四季。
如果将城市比作人体,宽宽窄窄的大街小巷、纵横阡陌,就是这座人体的血管。血管堵塞时,血流不畅,城市病了,而立交桥和高架桥的建立,疏浚了城市的血管,让城市重新展现勃勃生机。
因为一座桥,爱上一座城。这么说未免过于矫情。然而我之于所生活的这座小城的情感,无疑是在每天和红旗桥擦身而过中累积起来的。四季交替,晨昏更迭。这样的情感并不浓烈,但隽永而延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