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什刹海 PDF版下载

版面: 什刹海

她端茶、做饭菜,招待那些为我治手肘的人;她带我找那些人,肯定要赠送礼物;她领着我,走了很多很多的路……

铭记继母恩


    ■ 李君剑

    一条大狗,不知从哪户人家冲了出来,一边吼叫,一边追向一群10多岁的少年。我竭尽全力往大队部奔跑,害怕落在后面被狗咬到。突然,我摔倒在地,右手肘发出剧烈的疼痛,原来是暮色中没有看到横在路上的栅栏。

    1976年初夏,我在鲜鱼塘大队读初中一年级,那时精神生活极度贫乏。因此,当听到邻近的鲜红大队放电影时,我们队上的小伙伴欣喜若狂,连忙呼朋引伴赶往那里。

    那夜应当是放弃了电影。那夜哭哭啼啼回到家中,应当是挨了父亲和继母的痛骂。当他们看到我的手肘变形了,才着了急。不知是谁推荐的还是他们自作主张,当夜喊来了邻队会诊跌打损伤的蒋明才。他看了我的手,摸了后脑的小肉瘤,走到我家厨房的水缸边舀了一碗水,对着我的手念念有词后,在碗中喝了一口水,猛地喷在我手上。接着,他推捏了几下我的手肘,作伸直状绑好。“我接正了骨头,你躺在床上不要动,一周后就好了。”他这样吩咐我。

    我信以为真,可按时间解开绑带时,竟弯不了。这时,队上有个叫刘发明的青年,又毛遂自荐了他的亲戚肖正才。他信誓旦旦地说蒋明才的方法不对,他能诊好。其实,他的治疗方法和蒋明才如出一辙,只不过是把我手折弯,吊在颈上。我非常高兴,以为他能妙手回春。可一周后,我的手竟不能伸直,于是父亲和继母不再要他诊了。

    那时,不知父亲和继母从哪打听到距我们10多公里之外的沅江县灵官咀公社,有个“罗法师”会诊跌打损伤。父亲忙于出集体工,只能要继母带我去治疗。继母和我到了国营茶盘洲农场的幸福港,再渡过赤磊河,找到了他。他看了我的手肘,说他没有办法。

    继母几天后又带着我走了约5公里,到了本区洞庭红公社的东安垸的一个人家中。那人说:“这个脱的地方没接正,长出了骨头。”他也没给我治,不过把我介绍了他的徒弟——黄正仁医师。

    黄医师是一位兽医。他离我家至少有3公里,过了北港长河才能到他家。黄医师看过我的手肘后,说可以治好。那天等到天黑,他在堂屋中摆了一张桌子,要我坐在桌子的南边,他坐在桌子的北边。他喊了一声“开始”,吩咐两个彪形大汉把我这只手递过去,他像拔河一样用力拉扯。只听得手肘里骨头脆响……继母在旁边心疼地安慰:“崽啊,你要忍住,长痛不如短痛。”原来这是他们野蛮地拉断我已长拢的手肘,再重新接正。就这样死去活来折磨几次后,黄医师才给我绑好手臂。过了一段时间,他给我解绑了,这次有了一些好转,但仍没有全部恢复。从此,应当是父亲和继母听了他的“骨头脱的那里长出了骨头,治不好了,只能是这样子了”的诊断,治手肘的事就不了了之。

    记得那些年,我总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中袒露右手臂。就是赤日炎炎,大汗淋漓,也照例穿着长袖衬衣。我不甘心手肘畸形,梦寐以求治好。

    1985年冬天,我随人远赴益阳地区人民医院。这一次,给我检查的是沅江市黄茅洲医院的张献科医师,他正在这里进修,说可以治好。于是,1986年3月8日,我顶着小雨,骑自行车到医院,做了手术……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当我自学到这首古诗时,父亲和继母已长眠故乡数十年了。继母带我治手肘的往事,历历在目。

    43载岁月,在手臂的弯拢和伸直中汤汤流过。虽然对我没大的影响,但是它偶尔会疼痛。它似乎在提醒我:应铭记父亲和继母的恩——仅以继母带我治手肘的种种经历而言,她端茶、做饭菜,招待那些为我治手肘的人;她带我找那些人,肯定要赠送礼物;她领着我,走过很多很多的路……真的,继母在炎炎烈日下为我奔波,热汗淋漓湿透衣裳的场面让我终生难忘。那时继母的背上似乎还长了疮,那出血流脓的痛苦,想起来真是无限酸涩。我觉得:手肘处隆起的畸形骨头,极像继母坟墓的形状,这是我每时每刻对她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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