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王江平

    □ 邓丽娟

    新疆柯柯牙的清晨，微风轻拂，绿浪翻涌。空气中花香馥郁，果香清甜。艾斯卡尔·依马木开着车行驶在柯柯牙路上，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很幸福。

    艾斯卡尔·依马木是新疆阿克苏地区林草局林业发展保障中心的一名高级工，这片林海，见证了他家两代人的青春。很快，他的儿子也将投身其中，成为新时代的“新林人”。

    “艾斯卡尔，快来。把这几个数据记下来。”

    “爸爸，我这几天太累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不行，咱们现在多种活一棵树，沙尘暴就有可能早一天结束。”

    ……

    1990年，还在读高中的艾斯卡尔·依马木被父亲依马木·麦麦提带到了柯柯牙植树造林的工地上。当年，他是老师眼中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好苗子”，但因为工地上缺人，曾经在塔里木大学当过老师的父亲狠下心，让他中断了学业。

    “家里有哥哥姐姐，凭什么选我？”艾斯卡尔·依马木气鼓鼓地问父亲。

    “你也是当过老师的人，你知道上学对孩子的重要性，你这么做，等于是毁了他！”艾斯卡尔·依马木的母亲少见地冲丈夫发了火。

    依马木·麦麦提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望向窗外。

    这一幕，不断地在成年后的艾斯卡尔·依马木脑海中闪现。许多年后，当他像父亲当年那样望着窗外时，蔚蓝的天空和楼下的虫鸣鸟叫声，让他内心彻底得到了释怀。

    “哥哥当兵，姐姐当年面临高考，弟弟妹妹还很小，只有我能帮父亲。”艾斯卡尔·依马木说。

    20世纪80年代，阿克苏每年沙尘天气将近100天，居民们一年当中有近1/4的时间在沙尘中度过。更要命的是，沙漠离城区只有6公里，并且还在以每年5米的速度逼近。

    1986年，新疆阿克苏地委下定决心，在风沙策源地柯柯牙启动绿化工程。依马木·麦麦提是第一任林管站站长。自那时起，孩子们就很少见到他。

    “我读初中时，基本上三四天才能见到他一次。遇到植树造林大会战的时候，他一个月都不回家。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回来，满身是土，母亲见了都不敢认，我家的狗也冲着他直叫唤。”艾斯卡尔·依马木说。

    落在依马木·麦麦提身上的土，也落在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沙尘暴来了，那家伙速度快得很，眼看着一堵黄色的墙从天边‘压’过来，一转眼天都黑了。人在屋里要点灯。”

    “窗户框子被吹得咣咣作响，人在外面来不及躲，风裹着的小石头打在身上生疼。”

    “一碗米饭半碗沙，谁家没吃过土啊。”

    所以，当父亲第一次找艾斯卡尔·依马木“帮忙”时，他没有拒绝。但是植树的活儿太苦了，还是个孩子的艾斯卡尔·依马木趁着父亲不注意跑了。跑一次，被抓回来一次……父亲承诺他，会在林管站给他安排一份工作。

    彼时，因为被迫辍学的事，父子俩有一年的时间都不说话。对于父亲的安排，艾斯卡尔·依马木自是“不稀罕”。

    1991年，5年前柯柯牙首次植树造林大会战种下的树苗，在护林员们的悉心管护下，已经绿荫成盖，虽然荫蔽率还不够高，但足以让人看到希望。5年前的土路也变成了石子路。艾斯卡尔·依马木在心里隐隐为父亲感到骄傲，但他想要重返校园的念头始终没有断过。

    正是这一年的春季，沙尘暴如期而至，艾斯卡尔·依马木正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路上，避无可避时，他慌忙跳下车，身体尽量贴近地面，用衣服裹住头部。

    “四周昏黄一片，五米之内，只能看到我那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当时心里害怕极了。”艾斯卡尔·依马木说。

    正是这次经历，让他奠定了留下来的决心。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父亲“故技重施”，也改变了姐姐的人生。

    身为体育特长生的阿米娜·依马木，曾经万米长跑打破过新疆的纪录，被保送到塔里木大学。“她选的是水利专业，父亲知道气坏了，直接去找校领导，给她改成了林业专业。没办法，家里父亲说了算。”艾斯卡尔·依马木说。

    姐弟俩跟着父亲，以林为业，一干就是30多年。柯柯牙见证了他们的成长，同时，他们也见证着柯柯牙的变化。

    “最初不想来，现在不想走，其实中间有好多次机会，我可以外出学习然后改行，父亲想要弥补我，给我选好了路，但是我想想，还是离不开这里。”艾斯卡尔·依马木说。

    不仅如此，他终于也变成了父亲那样的人。儿子热法提·艾斯卡尔中专就读于新疆林业学校，女儿今年考上了内初班，艾斯卡尔·依马木想让两个孩子都来“接棒”，在阿克苏荒漠绿化的跑道上继续前行。

    33年来，仅艾斯卡尔·依马木亲手种下的树，约占200亩地，粗略计算，有4800棵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