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渗透了所有季节，当下正在发生，却永不会重来。换一种方式欣赏乡村的“诗和远方”，风物是载体，承载的是我对生活的热爱。

    ■  邓伟琼

    时值金秋，每天下班后我都会来一个在年轻人中流行的“City Walk”，只不过我的路线是乡村，因为单位在附近，于是发现了与城市漫步不一样的风物之美。

    桂花。那日晚饭后，与几位同事说说笑笑穿过菜地，走过西沱镇的后花园，爬过290级石阶，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时，突然阵阵桂花香袭来。在古镇的游客中心，丹桂成球冠，在绿叶间橙红一片，一簇簇地拥立枝头，花瓣细细圆圆，厚厚的，憨憨的，四瓣组成一个十字伞，充满稚气地挨着挤着，全都是些长不大的孩子。我们也变回了一个个孩子，在树下仰望着跳跃着旋转着……

    乡村的桂花树处处皆是，它们属于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那些散落在空旷田野里的香是天香，是农人忙碌后随便摘下一把放在开水里一冲，豪饮后的满足；是家养小狗在桂树下的转悠，鼻子上尾巴上沾满零星桂花的俏皮；是鸡鸭咯咯嘎嘎叫声里充满桂花香的欢腾。

    桂花在喜欢以多取胜的同时也喜欢做配角。无论是作为城市园林的行道树，还是成为某种食物的点缀调味、茶的窨制，它都甘之如饴。

    江南一带颇有名气的桂花糯米藕，将生糯米灌入藕孔，再拿小竹签将两头扎紧，放进砂锅里，加大量清水和红糖、大枣等，“咕噜咕噜”煮上一宿，等糯米藕熬至酥烂，再拿出来晾凉切片，最后才淋上一勺桂花酿，那口黏糯香醇，将桂香牢牢附着在唇齿，弥久不散。此时，我的唇齿间仿佛还留有今年6月去苏州吃的桂花糯米藕的香糯甜软。

    桂花是乡野的也是文人的，王维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总让人感到落寞；宋代诗人黄庚的“岩桂花开风露天，一枝折向枕屏边”又让人觉得风雅。

    人生如桂，每一次为他人作配，都是在成全一个更好的自己。

    柿子。西沱镇几乎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田间地垄都有柿子树。这里不同于北方，叶黄飘落，只剩满树的柿子小灯笼似的惹眼坠着。我们这儿的柿子圆滚滚的，憨头憨脑，橙色中泛那么一点白霜一点青。每当快成熟的时候，就以自己的招牌涩和甜邀请飞过枝头的鸟儿：啄我吧，啄我吧，我好吃；每当风来，它们就和叶子一起唱响秋天的歌：秋风，你好，我们一起荡秋千吧；每当秋阳撒下金光，它们就尽情地和秋阳抱个满怀，就这样，抱着抱着，它们的脸渐渐红了，心渐渐热了，农人就从枝头给它们剪下来一个个放进瓦缸闷着，捂上一段时间，取出来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鼓胀胀的、四瓣瓜棱形，用刀子削去有点硬度和脆性的皮，咬一口，脆生生、滑溜溜、甜蜜蜜。

    这多像我们的青春啊，生涩叛逆，让老师咋舌，让家长头疼，可是，只要适当的引导，然后交给时间，一切便水到渠成。

    栾树。栾树是秋天的信使，一到秋天，它们抖落一身黄花，结满一身青的粉的红的蒴果，在旷野在山林，在蜿蜒的乡耕道上，五彩得格外张扬。我们西沱镇多柏树与松树，四季常绿，没有其他地方那样的乌桕、黄栌、红枫点缀出层林尽染，却因为这一棵连一棵的栾树，突然冒出数不清的灯笼在树梢，越过一弯又一弯的农田，你的眼球就变得格外聚焦。

    栾树明明就是一种树，它何以营造一个灿烂的秋天？原来栾树是无患子科栾树属落叶乔木，又称木栾、栾华、灯笼树。夏天金黄色的小小花朵细细碎碎，在枝头大簇大簇地挤在一起，浓密的绿叶间形成一个个金色花序，它们此起彼伏的开放，一直会延续到9月。雄花次第飘落，简直堪比下黄金雨了，伴随的还有一地的蚜虫，哈哈，它们是共生关系，互相喜欢呗！

    落下的花几乎都是雄花，提供完精子后就完成了它们一生的使命。授过粉的雌花就开始结蒴果，最初是青色，渐渐变粉再变红、锗红再变白成透明的丝麻状，所以一到秋天，青的、粉的、红的、锗红的，它们色泽丰富地高高挂在树梢，五彩灯笼一般，煞是好看。

    栾树是率性的，我心由我不由天，可以同一棵树呈现三种景色，黄花、红果、绿叶交相辉映。剥开飘落下来的灯笼果，可以看到小小灯笼里面有几颗黑色种子，它们静静躺在每个果瓣的基部，一个个珠圆玉润，憨态可掬。

    秋，渗透了所有季节，当下正在发生，却永不会重来。换一种方式欣赏乡村的“诗和远方”，风物是载体，承载的是我对生活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