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翌名 郭雅睿 韩楷文

    “许老师刚带我们在川西完成了又一次野外考察。”许志琴院士的博士生这样对我们说。

    这并不让我们感到意外，在来到南京大学之前，我们就了解到，耄耋之年的许志琴院士在近几年依旧有大量前沿的学术成果产出。这位国际知名的构造地质学家、中国大陆科学钻探事业的主要开拓人之一和实施者，最常说的就是：“人生短暂，我要为国家多做点事。”

    在正式见面前，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许志琴院士从事的领域，我们跟随她的学生参观了隶属于南京大学、由许老师一手筹建的“大陆科学钻探岩心馆”。馆内陈列着众多的模型、钻头和岩心标本，来自千米之下的珍贵岩心柱也静静立于馆中。与很多博物馆和科技馆展示地表岩石标本不同，这里展示的是大陆科学钻探深入地下的岩心，是一座揭示地下奥秘的窗口。

    整个岩心馆的设计离不开许志琴院士的理念：在她的科普作品《传奇地球——来自石头的述说》里，许老师就尝试从“石头”的角度，以生动、简练的语言，讲述地球的故事。她认为，作为地质科学家，最大的成就是能让石头说话、能听懂石头述说的故事。这一理念的形成，与她的老师马托耶教授密切相关。 

    提起自己的老师马托耶，许志琴有些激动，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我很感谢我的法国老师，他是我从事地质研究的指路人。”

    1980年，许志琴成为首批赴法留学的科研人员，成为法国蒙彼利埃大学著名的构造地质学家马托耶教授的学生。在进修和完成博士论文期间，马托耶传授的不只是构造地质学中新的构造观、微观和宏观相结合的新方法，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地质的“痴”情。

    “你要弄懂石头在述说什么。”马托耶教授经常这样教导学生。在1985年中法秦岭联合考察活动中，突发洪水，马托耶教授和许志琴等一行人被围困山间，在泥石流即将倾涌的危难时刻，幸而当地老乡将考察队员救出。脱险之后，当考察人员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未能取得科研成果的遗憾之时，马托耶教授却当即拿出了一张纸，画出了洪水惊险地段的完整构造剖面图。在险境之中，只有马托耶教授一人，以高超的水平和极大的勇气在洪水中读懂了石头的话语。

    这样的精神深深影响着许志琴，后来，在几十年的地质生涯中，她把倾听石头的述说当作她一生的追求。她无数次带领学生在高山陡崖上观看岩石所呈现的壮观构造景象，无数次感受到磅礴澎湃的造山伟力，她忘情地告诉学生们：“看！石头在告诉我们——山是如何造成的！”

    而对于自己的工作，许老师的描述是如此简洁：“我一辈子就干了两件事，一是大陆科学钻探，一是青藏高原研究。”几十载的地质生涯，早已让许老师在险山激流、高原荒漠之中留下数不尽的足迹。她笑称自己是“钛合金战士”，因为她20年前的腰部重创手术在脊椎上至今留下8根钛合金钉子和4根钛合金链。此外，左膝盖半月板撕裂、脑血栓、高血糖等旧疾无一不在为她的野外考察亮起警示红灯。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许老师的脚步，直到今日，83 岁之高龄，她还坚持带领南大地学院和中国科学院的老师和学生40余人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川西锂矿的野外考察。她常笑着说：“历经风霜，归来仍是少年！”

    “我要抓紧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教给我的学生，让他们学会看懂石头的述说。” 她说。在近几年的野外考察里，许老师就曾多次拄着拐杖爬上高原，带着团队不断取得前沿成果，探索新领域。这样的精神已经深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他们不会忘记，许老师喜欢在招生时问那句：“你能吃苦吗？”。 

    除了坚持带着学生们“出野外”，这几年来许老师也在积极推进地质的科普工作。2021年，南京大学“大陆科学钻探岩心馆”落成，这是全球第一家全面展示大陆科学钻探的岩心样品、钻探工具和监测技术的博物馆。提起这座博物馆，许老师很是骄傲：“现在看的人很多，已有三万多人，还有许多外国人。”现在，这座博物馆已经成为南京市科普基地，一批批中小学的孩子们和科研工作人员通过石头的讲述，倾听地球的声音。地质科学的种子正自大学校园走向社会。

    与许老师的短暂会面，让我们见识了科学家的精神，也充分感受到地质科学的魅力。临别之际，她带着我们穿过南大四楼陈列着无数经典标本的“大陆动力学科技长廊”，这是她到南大以后建立的，长廊展示了她用一辈子心血在野外收集的500多块构造标本。她如数家珍地向我们讲解每一块石头的来历和意义，像是与石头进行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我们再次真切地感受到，高龄的许老师，身上的伤病已无法停下她坚韧的脚步，她如痴如醉地倾听石头的话语，也期望着更多人能够理解这颗传奇的生命地球。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