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晓军
女作家马婷的内心世界有着太多浪漫,她以其独特生动的审美意象,一面坚守着传统散文的书写魅力,一面不断突破着创作的时空局限,巧妙地将生命体验融于文学之中,让读者随她一道感受生活中那些被忽视的美好,其散文写作呈现出丰富多元、不断创新的态势。
马婷生于陕西关中的扶风县,自幼温和、善学,很早就展现出对文字的独特天赋。在萌生写作愿望、磨炼写作技巧的同时,她也曾在繁华都市中徘徊,思考着人生的方向。丰富的个人经历与黄土地上讲不完的民间故事,都成为她创作中的灵感源泉。马婷善于从平凡生活中发现不平凡,将一个个日常琐事化为艺术的素材。街头巷尾的寒暄、邻里之间的温情、岁月流转中的变迁,最终都成了她笔下的动人篇章。
有一些对女性散文创作的刻板印象认为,女性散文写作多聚焦个体生命体验,对更宏大的世界缺乏关注。但实际上,当代女性散文的写作,早已不再局限在个人的小天地,而是以敏锐的洞察力关注社会现实中的诸多问题。毕淑敏擅长心灵成长轨迹的书写,不断给予读者心灵的慰藉;李娟将对于故乡的情感诉诸笔端,让灵魂的安身之地诗意地再现于读者心中。马婷亦不例外。早已习惯了关注和思考社会的她,始终致力于挖掘历史文化,从女性视角为历史文化注入新的活力与思考,让读者感受到她对社会生活的理解。
不难发现,马婷的文字中,总会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洞察和委婉的揭示。如卖了自己原本视为宝贝的拖拉机的二舅,是因为见识了拉石车的意外翻倒;此前还在嘟囔着让大家多小心的刘老汉,炸石头时却被飞来的碎片砸中。这些都与县城旁的乔山勾连,把人生的悲哀赤裸裸地呈现于自然环境的日渐恶化中,“初升的太阳唤醒了疼痛的乔山,光照在她的伤疤上……乔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腹部的肌肤……”马婷用敏锐的观察力记录普通人的生活百态,又用文字赋予现实生活以诗意和美感。
同时,马婷也以女作家独特的视角,始终关注着故乡普通女性的生活与命运。在《飘摇》中,“她腰里常围一黑布围裙,我们在树下相约时,她便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择菜;我们捡拾花时,她在喂鸡;我们捉知了时,她在洗衣服;我们玩泥巴时,她拿着锄头上地去了……总是这样,陀螺般在树和那个时常虚掩的门周围,旋转着。”在《龙里四时》中,“龙里村的女人们换上春装,戴上面纱、遮阳帽以及手套等装备先后来到自家的果园。”诸如此类的生活情景,被她不厌其烦地写着,以至于“生活中的一枝一节,都涉笔成趣。”
故乡亦是文心。
马婷写故乡,是在通过个性化的表达,在人性追问中复原个体生命中的“爱”。某种意义上,故乡作为精神家园,在现代社会的变迁与冲击下,虽然脆弱,却依然闪烁着生命的原始状态,她从《桑家龙灯》想起儿时记忆,“找到一些旧时的味道,找到一些节日的喜气。”。《龙里》中她这样描绘故乡的田园景观,“北依乔水,西托美水,村中屋可百余间,田火近千亩。”凡此种种,当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被赋予生命时,马婷对故乡的全部情感也流露出来,引发着游子的深深共鸣。在马婷笔下,故乡不再是遥远的符号,而是寄托着情感的生命来处,是承载着厚重历史却依然生机蓬勃的土地。
对往事的感怀,无疑也是对故乡的表白。马婷在碎片化的景象中不断地还原故乡情结,她把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对现代生活的反思,凝结在饱含情感的缅怀、惆怅中,“只是客居于此。老了,还是要回去的。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故乡使人心生力量,但也生出来悲伤。” 在《翡翠与女人》中,翡翠的“风骨”是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这是它的气节。而《酒海》中,“储存于酒海的原浆吸收了来自秦岭深处的荆条所携带的山野灵气,吸收了春夏秋冬四季变化所带来的万物精华,它沉淀着、酯化着。”哲学意味的提炼俯拾即是。马婷的故乡写作,通过现实主义的诗意笔触,避开了“千人一面”的叙事方式。一方面,她的“闲适”书写可爱、有趣,处处遍布着生活味道,如同优雅的行者,穿梭于繁华的日常生活的图景之中,不乏梁实秋、丰子恺的浪漫务实,又不失沈从文书写中的地方性、特异性。另一方面,马婷的闲适,多是基于龙里和长安这个大文化背景来推进,时而静居长安,时而身处十亩之间,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都表达着对于日渐没落的家园的回望。
对故土的审视和观照,对生活的洞察与表达,对文字的深情与敬意,皆见诸她的笔端世界。在陕西作家的创作脉络中,马婷的确让人看到了属于“90后”新锐作家的独特风格与文学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