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建兵
秋日的一个周末,我回家看望母亲。闲来无事便提议,“走,去摘丝瓜吧!”母亲开心地应允,“走!”
母亲知道我最喜欢吃丝瓜,就和弟弟在河东池塘边筑建了一圈水泥桩,拉上长长的铁丝绳,再间隔一段距离栽上几棵香橼树。每年四五月份,母亲就会沿着铁丝绳栽种几棵丝瓜。夏天时,丝瓜藤蔓上的花朵也开始纷纷绽放起来,那些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明艳灿烂,生机勃勃。而当秋天到来,沿着铁丝绳的丝瓜藤蔓下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丝瓜,这时每次围着池塘走一圈都能摘上三五十斤的丝瓜。每个周末从老家回城,母亲总是把丝瓜塞得我车后备厢满满的。
通往河东的池塘必须过一条宽约10多米的河。早年父亲为了方便,就在一条废弃水泥船的两头放上了一块长长窄窄的跳板,算是搭了一个简易的人工桥,走上去摇摇晃晃的,但这一走就是30多年。上岸后,是父亲和母亲早年来用脚踏出来的一条田间小道,弯弯曲曲,逶迤而上,抬头远眺满眼的碧绿,令人心旷神怡。这里人迹罕至,是各类野生小动物的天堂,长尾的野鸡在岸边闲庭阔步,待你走近时会扑棱一声飞起,与河里嬉戏的野鸭相映成趣,小龙虾从水里悄悄地爬上岸来觅食,还常有黄鼠狼在你面前一溜烟地钻进了深草丛中,宛若进入了世外桃源。
记不清多久没有与母亲相随而行了。我和母亲一前一后的熟悉画面,又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记得小时候,我经常这样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身后,或是跟着母亲一起劳动,或是走村串巷、探亲访友,那时母亲挑着百斤重担也能健步如飞,我跟在后面总是气喘吁吁。
而如今,我却猛然发现,记忆中活力满满、要强了一辈子的母亲,也渐渐露出老态了,一起走路时经常不知不觉落在我后面,手机上的字体调得越来越大,记忆力衰退的她总是重复说刚刚告诉我的事情,特别是过那条废弃水泥船时,步履开始变得蹒跚起来,人也摇摇晃晃的。
看着母亲的身影,我感慨岁月的无情,疼惜着母亲的老去。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这句话说起来浪漫,经历起来却是沉甸甸的。
很快到达丝瓜架下,但让我们感到沮丧的是,今年丝瓜的产量大约只有往年产量的十分之一。母亲给我分析道,可能是以往丝瓜架下长的是花生,今年长的是芝麻,今年夏天时天气持续高热,所以耐旱耐高温的芝麻长得尤其旺盛,长得漫山遍野,于是妨碍到了丝瓜的生长。
母亲在前面用锄头在芝麻秆里翻找着丝瓜,但却总是回头向我遗憾地摇摇头,反而倒是我在后面不起眼儿的地方找到了十多根母亲没有发现的丝瓜。高一点儿的长在香橼树上的丝瓜,我则向母亲要来锄头把它钩下来,然后放在随身带的手提袋里。
母亲看到我收获不少,再次摇头,感慨自己真的老眼昏花了。但乐观的她马上又开心起来,说能找到几根丝瓜也好的,不至于空手来一趟!
临走,母亲要把摘到的丝瓜全部给我带走,我要给她留几根。母亲执意不肯,说过几天叫弟弟陪她再去芝麻地里找找,肯定还有没找到的“漏网之鱼”!
漫山遍野的芝麻,藏住了丝瓜,却藏不住母亲的爱意。而我,多么希望能做母亲一辈子的“跟屁虫”,只愿时光能走得更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