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蔡浩杰 文/摄
巷子口的那家牛肉馆,空间十几平方米,餐桌四五张,到饭点时食客往往挤不下,多在锅边站着排队等位。一边是骨汤翻滚,一边是小盆景依在墙上,一动一静中间还有老板在切肉,砧板与刀嗫嚅着,窗外若是下雨,雨滴砸在塑料遮雨棚上,节奏或许还没切肉那般整齐。
牛肚和牛腩都很厚实,牛腩长时间炖煮,软烂而喷香,牛肚脆爽而有嚼劲,搭配鲜嫩的牛肉,亦是享受。粿条是宽切,汤水洗去蒸笼的微酸,牛油的鲜香渗入到极细的小孔之中,米香和肉香在嘴里相聚,入口绵软鲜香。
慢火熬煮,牛骨髓的精华融入汤中,或许是加了特殊香料,汤汁格外鲜香,却也只是淡淡一层,仿佛这汤是有意识的,甚是聪明,深谙过犹不及的哲理。香气轻轻敲击味蕾,不喧宾夺主,不哗众取宠。
“这口汤质量很高。”阿悦抿了抿嘴唇说。若是再冷些,高品质牛汤熬出来的胶质可以轻轻粘着嘴唇。“新宫牛肉”,只做牛肉。或是粿条,或是面,人均二三十元,可以牛腩鲜肉,也可以牛肚丸子,配料丰俭由人。各自发挥想象,点一碗心仪的搭配,也算是私人定制。
嫩肉、牛肚、牛丸、牛腩……深红色的新鲜嫩肉微微颤着,挂着丝丝脂肪,纹路甚是规整。丸子和牛肚连着热汤浇到碗里,粿条如上好的白玉缓缓展开,鲜红的牛肉盖在汤里,再淋上几轮滚汤,红肉慢慢变灰,微卷的肉保留特有的纹路,锁住鲜美,直达味蕾。
广州的煲仔饭也讲究这般温度,八成熟离灶,任由高温将食材煨熟,“滋啦啦”一声,煲仔也可以有锅气。作家阿城吃饭讲究离厨房近些,据说是这样锅气最足。若是来潮阳吃牛肉粿条,估计也馋这最嫩的一口了。
老板络腮胡,却穿着白色长袖套衫,格外干净。店里总是播放着古琴曲,气氛典雅。
没来得及问老板是否听着古琴的“吟揉绰注”节奏来切肉,余光一瞥,墙上挂着一幅漫画,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丈八蛇矛,是张翼德。上书“诚信赢天下”五字,仿佛更强调了粿条料足。
我正凝神思索,老板递来一支烟,络腮胡,豹头环眼,我一惊——或许这画的就是老板本人。“来吃茶!”老板被招呼着去和其他客人喝茶,客人自己烫着茶杯,一边念叨着今天的丸子足够弹牙,“好吃下次再来。”
店门口挂着一个四方形的木板,上面写着“牛”,巷口的风穿过,摇摇晃晃,滚汤冒着白气,也升腾着好看的姿势。
老板在案板前忙前忙后,店里的金鱼在自己的宇宙里来来回回,玫红色的灯打下来,时间也赧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