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庆明

　　朋友说，古城的夜晚才是最美的，因为有灯光秀。此刻我漫步在寿县（古称寿春）古城东门宾阳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灯光将宾阳门勾勒出五彩轮廓，门楼歇山顶笼罩着血红色的光雾，霓虹闪烁，看不清墙体的颜色。箭楼的每个垛口都架设了射灯，此时齐刷刷蓝色灯柱直射夜空，犹如万箭齐发。一枚硕大的白月亮搁浅在护城河上，阳春三月，河边万条绿丝绦在微风中摇荡。

　　灯光秀将淝水之战的画面投影在斑驳的城墙上，这其实不是明智之举。幕布需要光洁才能反射出影像的高清，古老的城墙，只需几蓬衰草便将奔腾的骏马撕碎。

　　自古以来，城墙的作用无非“防御”二字，它的存在就是守护百姓平安。在此之前，寿春作为古楚国最后一个都城，也是有城墙的。只是连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城墙又何尝不是满目疮痍？无论是韬光养晦的淮南王刘安，还是淝水之战中遭遇滑铁卢的苻坚，抑或被生擒于瓮城的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终都是历史的过客。留下来的只有城墙，在沉默中见证着一切。

　　当一样东西失去实用价值后，要么彻底消亡，要么就会以艺术的形式留存下来。当和平到来，城墙就成了艺术。今天的寿县城墙已成为全国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墙之一，其艺术价值不可估量。

　　旅人如我，行走在寿县城内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足底感受着千百年来被无数车轴碾压出的深深印痕。我想知道，楚考烈王将这片封地赐给春申君黄歇的时候，这位翩翩公子是否也曾在这里留下过跫音？我更想知道，1600年前的冷兵器时代，坐拥前秦百万大军的苻坚，又怎会败给东晋谢安的区区八万人马？“投鞭断流”“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当历史的硝烟散去，遗留在史书中的这些只言片语，注定无法还原真相，却可以让我们始终抱有探本溯源的好奇之心。这，就是历史的魅力吧。

　　夜色深沉，城西大寺巷口的王家牛肉汤尚未打烊。我要了一碗牛肉汤，告诉老板不加香菜。牛肉汤装在一只大号蓝边碗里端上来，千张粉丝打底，高汤入味，红烧牛肉做浇头。

　　家乡的小吃是味觉上的胎记，它将地理坐标转化为酸甜苦辣的味蕾密码，让异乡的游子永远记得回家的路。可是寿县牛肉汤似乎是个例外，它统一的口感让我的寿县籍朋友w可以在全国各地任何一家牛肉汤馆吃得满头大汗。这也许是寿县人开放、包容心态的体现吧。

　　回到宾馆已是后半夜，窗外，高大的梨树、李树、樱花树以及盘根错节的梅树，在暗夜里也没有放弃争奇斗艳。她们将红的、白的、粉的各色花朵开满枝头，空气中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