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婷

    在前不久的南京开车撞人事件中，当网友得知被撞的女性是开车人的前妻时，认为是前妻出轨了，“老实”的丈夫才会撞人的谣言开始出现在网络上，并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典型的“受害人有罪论”，再次将污水泼向了女性。但后来事实证明，反倒是女方此前在婚内多次遭遇家暴，离婚后还遭到男方多次骚扰。这种情形让人愤慨又无奈，似乎每次出现女性被伤害的事件，总有人下意识会觉得是女性的问题。

    类似的故事出现在《西风的话》（浙江文艺出版社2020年10月版）一书中。《西风的话》是作家须一瓜的中篇小说集。虽然书的类别主打的是“悬疑·罪案”，书封上也有“你以为的凶手未必是凶手，你以为的自杀大多是他杀”的句子，引发人的无限遐想。但是比起悬疑部分，作者对女性困境的描写更让人印象深刻。四篇小说分别对应了女性的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时期，讲述了四位不同年龄的女性遭遇的艰难处境，暗合现实却比现实更残酷，展现了人性的复杂，引人深思。尤其是《第三棵树是和平》这篇，给人以不少冲击。

    这篇故事里，妻子孙素宝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丈夫杨金虎。不管是处理这起案件的法官和律师，还是千里之外的杨金虎老家的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是孙素宝长得太漂亮不安分，被丈夫发现后动了杀意。但后来，女律师戴诺无意发现孙素宝长久以来都遭受了杨金虎的家暴和性虐待。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打死的孙素宝这才痛下杀手。戴诺到两人老家取证，但人们以“丈夫打妻子是很正常的事”为由，拒绝作证。后来，因为证据不足，孙素宝还是被执行了死刑。其实在故事结尾的前几页，我还一直期待会有转机，孙素宝可以被判死缓，和女儿见上一面。然而没有反转的悲剧让人更痛心。女性想要反抗不公的待遇，似乎总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让我不禁想到电影《前程似锦的女孩》的结尾。前程似锦的医学生妮娜在一个聚会上被门罗性侵，并被围观的人拍下视频在同学间传播，走投无路的她最后选择了自杀。同学凯西想为妮娜报仇无门，最后只能“故意”让自己被门罗杀害，从而让警察有了抓捕门罗的证据。电影看完后，我心里有些沉重，女性想要寻回正义总是困难重重，甚至得做出牺牲自己的准备，为什么人们下结论前不愿意听听她们的遭遇，帮帮她们？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电影的缓冲，我在看到孙素宝的结局时，并不觉得意外。因为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故事不少。之所以没能引起大家的关注，是因为已经被大家习以为常，或者想当然认为问题出在女性身上。女性在酒会上被性侵，一定是她们自己喝醉了；妻子被丈夫家暴，一定是妻子做了不好的事情，惹丈夫生气了；女性被性骚扰了，一定是因为她们太漂亮或者穿着有问题……世俗的偏见太强大，容不得人去打破。

    不知是作者有意还是无意，书中出现的女性角色处境几乎都不算好。作者有时虽着笔不多，却能让人想象出这些女性角色背后的故事。《西风的话》中的苏青芒被后母嫌弃无家可归，被迫与有恋足癖的继父生活在一起；女律师戴诺在以男性为主的法院举步维艰，且时常被看轻；孙素宝的一个好姐妹因为在城市务工被骗最后跳河自杀；《穿过欲望的洒水车》里的女洒水车司机需时常忍受男同事粗鄙的玩笑……

    《西风的话》的封面是两只伸向女性的黑手，腰封上是“谁能给黑暗中的女性一点光明？”的发问。这是个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正如看到一些女性为了获得公正的结果无果，反而需要付出更大代价时，那些仍处于黑暗中的女性是选择退缩还是奋起反抗？事实上，拯救女性的首先是女性自己。当认识到自己遭受的处境不同寻常，当女性意识开始觉醒，用合理的手段抗争，更多身处黑暗的女性就能看见希望，她们也能被更多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