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整整三年的疫情之后,人们抱着“送瘟神”的心态,迫切希望能用那清脆的鞭炮声,驱逐为非作歹的“年兽”;用绚烂的烟花,迎接崭新的来年。
■ 毛庆明
小时候过年,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家境好的,会买一挂五千响的长鞭;拮据的,也会买个一千响的。据说,燃放的鞭炮越响、时间越长,来年生活就越红火。
那时候,烟花爆竹的品种可真多呵。有放在地上朝上放的冲天炮,有持在手中点燃后“嗖”的一声冲向夜空的窜天猴,有一颗颗蓬勃而出的魔术弹,也有在暗夜里旋转成水流星的呲花。家境好的孩子,穿着缝制的新衣裳,在烟花爆竹销售点选几样心仪的,抱在怀里,欢天喜地牵着父亲的手回了家。我就很羡慕。哥哥看出我羡慕,就带我去捡各家燃放长鞭时没燃尽的小鞭炮。
小鞭炮聊胜于无,同样可以带来童年的欢乐。但是小鞭炮之所以在长鞭的燃放过程中成为哑炮,是有原因的。或者是火药填充不足,又或者是引信长度不合适。总之燃放这些残次的小鞭炮是个技术活,点着了引信,扔早了,落在地上,引信会灭掉;扔晚了,鞭炮就有可能在手中爆炸。
我去请教哥哥。哥哥说:“这么小的爆竹,不用扔,直接拿在手中燃放,一点事都没有。”说完从我手中取过一个小爆竹,点燃后拿在手中,引信呲呲一响,爆竹“啪”的一声,在手中炸开。果然没事。我将信将疑。也取一颗小爆竹。学样捏在手中,划火柴点燃引信。“啪”的一声,感觉拇指和食指受到重力暴击,瞬间剧痛到眼泪掉下来。我用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指,足足过了半小时,才缓过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后一直到成年,在所有燃放烟花爆竹的场合,我都是看客,断不敢自己动手燃放。
其实第二天我就和哥哥说了燃放爆竹失败的事儿,虚心讨教燃放秘诀,哥哥云淡风轻地说,没有秘诀啊,说着又随手取过一颗小爆竹,重新示范一遍。随着“啪”的一声,爆竹炸出一颗小小的火花,哥哥拍拍手,在我的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留下我独自在风中凌乱。
成年后参加工作的哥哥,每年春节都会买很多鞭炮,带我酣畅淋漓地放个痛快,我们再也不会关注长鞭中未能燃放的小爆竹。日子越来越好,生活中的快乐越来越多。我们很快就把捡爆竹的事儿忘了。
少年时读金庸,最爱的女侠是郭襄。最难忘的场景是武林大会上杨过为16岁的郭襄燃放满天烟花。都说小郭襄是一见杨过误终身,可是有过这样一场盛大的绽放,纵使一辈子青灯古刹又有何妨呢!
只是独臂大侠万万想不到,他给予郭襄的浪漫与欢乐,几百年后,会成为雾霾的主要来源之一。在我生活的小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很多年了。人们从抱怨到习惯,岁数小的孩童甚至不知烟花为何物。
然而,“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在经历了整整三年的疫情之后,人们抱着“送瘟神”的心态,迫切希望能用那清脆的鞭炮声,驱逐为非作歹的“年兽”;用绚烂的烟花,迎接崭新的来年。
好在今年的烟花禁令也有人性化的松动,我所在的城市可以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燃放。届时,我将备上一挂长长的鞭炮,摆成一个“安”字。愿国泰民安,山河无恙。届时,我也还要问鬓发已白的哥哥一个问题:当年小爆竹在他手中炸开时,手指真的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