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霞展示采摘的蘑菇。受访者供图
□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姚建
□ 王丹青
吕玉霞很少出远门。
她在沂蒙山脚下出生、长大，成家、生子。她做过纺织厂女工，如今在田地里讨生活。
人到中年，吕玉霞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似乎还有另一种可能。
2022年，她开通了短视频账号，将镜头对准自己和身后的农田，饱含深情地用带着乡土味儿的普通话，读书、写诗，将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对未来的畅想娓娓道来。
一年365天，吕玉霞的记录从未间断。直到某一天，她的一条视频浏览量突破百万。自此，吕玉霞作为农民诗人的人生，也开始了。
在这段人生里，她有一个为人熟知的名字——“沂蒙二姐”。
3月16日，吕玉霞出了一趟远门，到安徽池州杏花村参加2025中国农民诗会。“我很幸运，有机会能走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江南的美。”吕玉霞告诉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当然，我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许多优秀的人，这也让我有勇气展示自己。”
文学是琐碎日常里的一抹亮色
吕玉霞出生在山东省临沂市蒙阴县一个普通的农家，父亲曾是一名乡村教师。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吕玉霞从小便爱上了文学。
在吕玉霞的记忆里，父亲虽然严厉，话也不多，但喜欢给她讲古诗词。“小时候我一边帮父亲剁地瓜干，一边听他讲历史故事、古诗词和名人轶事。”就这样，文学的种子悄悄在吕玉霞的心里扎了根。
初中毕业后，吕玉霞进了纺织厂，成为一名工人。
车间里温度很高，烤得人昏昏欲睡，织布机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也让人失去开口说话的欲望。吕玉霞从大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粉笔，随手在铁板上写下《红楼梦》里的词句。
让吕玉霞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时，她发现铁板上多了几行诗句，来自另一位工友。“一下子就感觉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诗友”的出现，为枯燥的工厂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从那时起，两人经常在铁板上“对诗”，吕玉霞还准备了一个小本子，记录下自己喜欢的文字。
即便离开了学校，吕玉霞始终保持着阅读的习惯。“那时候工资不高，但我总能省下一些钱来买书。”《读者》《知音》《青年文摘》……吕玉霞对能接触到的刊物“照单全收”。
“读名家作品、看杂志，只要是文字，我都喜欢。”但吕玉霞还是最喜欢古诗词，在工作的时候，她常常在脑海中“背诗”，一首接一首。
在乡土中寻找另一种可能
“这是雪吗？这不是雪，这是老天爷撒的糖霜盐……”
视频里的吕玉霞捧着一把白色的雪，笑着念出自己写的诗。“我的家乡一个冬天都没下雪，一看下了雪，我说麦子有救了。”灵感就这样来了，还躺在被窝里的吕玉霞把这首诗“一气呵成”，随即穿上棉袄跑进雪地里，拍下了这条视频。
视频发布之后，吕玉霞“火”了。来自大江南北的网友涌入评论区，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对“沂蒙二姐”的喜爱。更有许多网友与她分享自己与诗歌的故事，有人帮她改拼音，有人送她诗集……“我有了很多‘老师’。”吕玉霞说。
在网络走红之后，吕玉霞也曾有过苦恼。有人质疑她作品的真实性，还有人在评论区发问：“这是不是用AI写的？”
“有人喝彩的时候我在写，没人喝彩的时候我也在写，我写的内容都来自最真实的生活。”吕玉霞说。
“一开始面对镜头觉得很不好意思，怕被人看见自己在拍视频，总是找个没人的角落偷偷地拍。”吕玉霞回忆，“从拍摄到后期剪辑，都是自己一点点从网上学的。”和现在的作品相比，那时的视频虽然略显粗糙，但给吕玉霞带来了极大的成就感。
“这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
“最近正是种土豆的时候，地里的活儿也挺多的。”吕玉霞一边接受采访，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的爱人承担了大部分农活儿，给他‘累够呛’。”
对文学和诗歌的热爱，曾是吕玉霞心中的一个秘密。“以前感觉身为农村妇女，主要工作还是种地，喜欢读书、写字，觉得好像很难说出口。”直到最近几年，她有了新的想法。
“我在网上认识了很多‘同频’的网友，他们中也有人是农民，我们都热爱文学。”在吕玉霞看来，网络、短视频为他们打开了一扇窗，那些曾经羞于表达的热爱由此找到了出口。
因为一条采摘香椿的视频，网友鼓励吕玉霞直播带货。面对全新的挑战，这位“70后”欣然接受。
从2023年4月开始，“吕玉霞开始以直播带货的形式售卖当地种植的农产品，不光销售自家的农产品，也免费帮村民们销售。2024年夏天，她通过直播带货销售了近两万单蒙阴蜜桃。
前几天，吕玉霞的短视频账号上发布了一条视频，这次，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烟台苹果霞姐”。
“烟台苹果霞姐”本名李晓霞，曾是一名英语老师，前段时间因用英语卖苹果走红网络。
一样黝黑的面庞，一样简单的迷彩服，一样淳朴的笑容……“双霞”的会面，无意中成为新时代农村妇女的一张“名片”。在吕玉霞看来，诗歌、文学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
“有人说我歌颂苦难，美化乡村生活。可是你们看我的脸、我的肤色、我的皱纹，也有农民的苦、农民的累。”吕玉霞说，“我想在这种生活中寻找出一种美，用文字表达出来。”
“我会一直写下去，这是我的热爱呀。”暮春时节，播撒下希望的种子，吕玉霞期待着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