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维多利亚》海报

　　■　吴玫

　　在不久前的第2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米娜克希·贾扬凭借印度电影《维多利亚》获得了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最佳女演员”。

　　也是在那时，看过这部电影的我在走出放映厅时，意外地看见另一主演西瓦兰吉尼正在门外迎候她的观众。可惜，看之前案头工作做得不够细致，我不知道年轻的西瓦兰吉尼还是这部电影的编剧和导演，不然，我一定要等到围在她身边拍照的影迷散去后，用我蹩脚的英语告诉她，她用了通行世界的电影语言告诉散居在地球各个角落的女性，我们遇到的困境，是共同的。

　　西瓦兰吉尼坚定地选择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叙事场景——美容院。85分钟片长的《维多利亚》，除了开头的四五分钟乘坐在公共汽车上的维多利亚与邻居阿姨聊天的场景，以及下车后维多利亚步行至美容院那一段路的街景外，其余戏码均在美容院里展开。凡是去过美容院的都知道，无论是美容还是瘦身，往往都是定期服务，久而久之，顾客与美容师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较为特殊的关系，即顾客很愿意把家事、心事说给美容师听，而美容师也会挑选一些可说之事说与她的服务对象，互为“心理按摩”的效果就此形成。

　　西瓦兰吉尼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点，编剧、导演、主演了《维多利亚》。

　　把西瓦兰吉尼扮演的女主角维多利亚放一放，先来说说把维多利亚工作的美容院当成心理疗愈场所的那几位客人的故事。第一次到美容院来染发的客人，被维多利亚的温柔软语说到心坎上后，当即敞开了心扉。她告诉维多利亚，她也知道自己一头浓密的青丝里只有少许白发，根本不需要染发，但远在澳大利亚的女儿命令说染发是她前去澳大利亚的先决条件。只是，对她来说，第一次染发的心理障碍说跨就跨过去了，可一想到就要独自一人登陆澳大利亚，心里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在这里学的英语去那里能行吗？”然而，还没等洗掉涂在头发上的染发膏，她就已被维多利亚安慰得重新快乐起来，约上好几位刚刚认识的客人要去买维多利亚推荐的那款裤子。

　　四位第一次来美容院修眉的女中学生，虽然铿锵有力地哼唱起了一首像是她们的独立宣言的无伴奏合唱，可真躺到了美容椅上让维多利亚修眉时，女孩子们心中的忐忑还是掩饰不住地流露了出来。若不是维多利亚在用娴熟的技术满足她们需求的同时给予了她们最实在的劝慰，留在小姑娘们记忆中的第一次美容院经历，怎么可能这般轻松和愉快？

　　为几天后弟弟的婚礼特意到美容院来去除手臂上的汗毛和增白脸部肌肤的那一位，是维多利亚的老客户了，所以，她一夸耀自己的婚姻有多美满，善解人意的维多利亚就不动声色地替她找来了一位能倾听也善于倾诉的伙伴。毕竟，“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总之，小小一间美容院，仅来了数位客人，讨论就涉及了许多人世间的女性话题，包括独自远行的怯懦、初探社会的游移、家庭生活的幸福感以及被生活缚住了手脚的中年女性怎么寻找放飞自我的片刻……美容院这一狭小空间，在影片中成为一个很特别的温情场域，不同女性在此释放情绪、交换心事，共情彼此的境遇。

　　若西瓦兰吉尼的追求止步于此，《维多利亚》也足够饱满。但，维多利亚在为客人服务的过程中不停接打手机的场景，揭开了故事的另外一面——就在前一晚，维多利亚被父亲打了一耳光，原因是，父母得知他们的女儿正在交往的那个男孩，从宗教信仰到家庭背景，都是他们极不喜欢的。虽然母亲依旧为维多利亚准备了美味的午餐，但却对她下了“最后通牒”——若不与那个男孩分手，当天就是维多利亚在美容院上班的最后一天。

　　维多利亚怎么肯轻易就范？　照顾好每一位客人的同时，时不时地与男友联系，维多利亚就是希望对方能为她离家出走的决心增添一点信心，比如，替她找一个临时住处……

　　请客人分享母亲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午餐，这位客人在维多利亚心目中已进阶为闺蜜了吧？　所以，身怀六甲的她才会抚摸着维多利亚脸上的淤青询问详情；所以，维多利亚才会把脸埋进孕妇的双膝间失声痛哭。维多利亚是为父母不能理解自己的爱情而悲恸吗？　此刻，银幕外的我们要比银幕里的孕妇更加焦虑，生怕维多利亚的眼泪仅仅因为父母反对她那所谓的爱情。孕妇还未登场时，侧耳倾听维多利亚与男友的数次通话，我们已经了解到她爱得一往情深的那个人，有多不靠谱。明知道女友身陷绝境才会一次一次地拨打他的电话，他接听时的口气却是十分不屑；明知道女友为了他才想要找个住处临时栖身，他却以自己也没有办法一口回绝……这个将维多利亚的真情视若敝屣的男人，貌似随手一抓、其实早就准备妥了看轻维多利亚的杀手锏：“你一个美容师还真让我没办法介绍给我父母呢。”此话过耳，我就忍无可忍地在心里默念：让维多利亚自觉自愿地离开那个男人吧！　所以，从闺蜜膝间抬起头来的维多利亚满面泪痕地打算说话时，可真让人替她捏了一把汗。我们担心她一开口满嘴都是对父母的抱怨。好在，等在电影院外的编剧、导演、主演西瓦兰吉尼虽然很年轻，却深谙女人幸福生活的源泉在哪里。

　　维多利亚扑在身怀六甲的闺蜜膝间的那一场撕心裂肺的痛哭，是她自省到自己那么长时间里都将深情付与了渠沟。而她一次次拒绝接听男友的来电并在不得不接通电话时给出的那一通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我揪着的心放下的同时，也但愿那些在网络上宣称自己是恋爱脑的女孩子们能看到这部印度电影《维多利亚》——在电话里，维多利亚告诉已是前男友的那个男人，从此以后他们形同陌路。在一日之内、一方空间容纳着女性悲喜的影片，最终还是通往了坚定而潇洒的结局。